第83章 花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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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化帝的圣旨来到襄平府时,四月已过了大半。
    秋华年换上乡君吉服接旨,回头夜深人静时,和杜云瑟吐槽。
    “我还以为圣上赏赐都是以金作单位的呢。”
    杜云瑟笑笑,“赏银赏金是有礼部定例的,就算是王公贵族,也得不到几次金赏。不过其他赏赐之物,全看陛下心情。”
    秋华年想到那十盒品质上佳的贡药,稍微满意了一些。
    贡药加上玉如意,价值也在千两以上了,有了它们,秋华年能不用买名贵药材一直吃到明年殿试。
    可惜丙七和丙八兄弟并没有额外赏赐,只有一人十两银子。
    因为他们曾经是宫里的匠人,被元化帝赐下去,帮秋华年做事是本职,只有赏而无功。
    秋华年把元化帝的赏银全部交给木家兄弟,自己又各添了五两。不多给,是因为数额不能越过皇帝。
    丙七和丙八手里各有十五两银子,日子一下子松快起来。
    元化帝把农具交给太子,算学书交给二皇子,把这些东西牵扯入夺嫡之局,秋华年始料未及。
    他一心只想让自己的制品造福百姓,改善裕朝人民的生活,但到了上位者手中,就由不得他了。
    杜云瑟发现他的想法后劝道,“陛下虽然另有目的,但也已下旨令人研究推广,皇子们的名望和势力,若用得好,同样是一大助力。”
    秋华年点头,“只能先这样了。”
    御书库开始研究算学和方程,辽州这边民间的推广也未落下。
    齐民书坊的书陆续推出,在辽州学政冯铭均的大力赞赏下,这些书被人争相购买,苏信白也声名大噪。
    甚至有一些书商专程找来,想要大规模进货运到南边去卖。
    虽然比起经学,算学等实用学问依旧是小道,可民间研究的种子一旦种下,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
    这一两个月,秋华年家隔三差五就会迎来一位客人——清风书院山长家的小哥儿闵乐逸。
    闵乐逸来的时候,身边几乎不带下人,一进门就直奔奶霜而去。
    一边逗猫,一边聊天吃点心,顺便说说襄平府里的有趣见闻。
    闵乐逸玩心很重,不喜拘束,生性中带着一股豁达,胆子也是出奇的大。
    据送他来的闵家下人说,闵乐逸时常就想个办法遮住额上的红痣,穿着不伦不类的衣服,偷偷跑出去四处玩。
    老父亲闵太康中年丧妻后一直没有续弦,拿他没办法,只好拜托秋华年,好好带一带闵乐逸。
    对不熟悉秋华年的人来说,秋华年是一位标准的“贤良淑德”的哥儿。
    全力支持夫君杜云瑟科举,悉心照顾杜家幼弟幼妹,心灵手巧会赚钱,还有皇帝亲自封的乡君做认证。
    所以闵太康以为,把闵乐逸塞给秋华年,能把他的性子改“好”。
    对此秋华年很是无奈,他自己都满脑子大逆不道的想法,哪里能教闵乐逸那些。
    而且在秋华年看来,闵乐逸的性格并不是坏的,强行规训改变他,反而是一种残忍。
    闵乐逸知道秋华年不像那些一上来就指着他鼻子教训的人,越来越爱缠着秋华年,有时还会拿秋华年做借口,光明正大地去玩。
    “华哥儿,你听说了吗?辽州都指挥使的寿辰要到了,最近好多将官来襄平府祝寿呢。”
    辽州都指挥使,也称辽州总兵,相当于省级军区司令。
    秋华年还真不知道,他放下手里的账本。
    “都有哪些人?边境上驻守的会来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无意中听书院的学子们说的。”
    清风书院消息聚集,闵乐逸时常能提前知道一些事情。
    秋华年想到了吴深,他们家每月都和吴深有书信来往,这个月的还没收到。鞑子去年冬天被打狠了,还没缓过气,最近边关战事似乎不紧张,不知道吴深会不会来。
    “华哥儿,不如我们出城去玩吧?”闵乐逸见秋华年感兴趣,开心地撺掇。
    城外说不定能看到热闹,见到几个不一样的将官呢。
    闵乐逸从小喜欢骑马,看戏也爱看那些舞刀弄棒的热闹武戏,来辽州后,一直惦记着要见见真将官是什么样的。
    秋华年没好气道,“是不是被家里禁止单独出城了?”
    闵乐逸双手合十,可怜巴巴,“拜托拜托。”
    秋华年摇头,“我要去庄子上,你想去就一起走吧。”
    闵乐逸欢呼一声,抓起一旁垫子上的奶霜亲了一口。
    奶霜矜持地用异色双瞳翻了个白眼,喵喵两声朝秋华年求助。
    秋华年把奶霜接过来,“你别逗它了,小心抓花脸。”
    “我们奶霜才不会呢,对不对?小奶霜?”
    闵乐逸从袖子里摸出一根肉干,递给奶霜。
    奶霜啊呜一口咬在嘴里,蓬松的长尾巴团起来,蹭了蹭闵乐逸的手掌,和他和好了。
    秋华年忍俊不禁。
    “你又在袖子里塞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闵乐逸苦起脸,“之前我父亲不知听谁的话,请了个嬷嬷教我,把我衣服上的暗袋全拆了,这还是我自己偷偷重新缝的呢。”
    闵乐逸要带奶霜一起去庄子玩,秋华年只能找了个轻便的笼子,把奶霜的小木碗和布沙包一起装进去。
    到了庄子上,闵乐逸一点儿也不嫌脏,立即跑去和大黄牛还有小鸡小鸭们玩。
    他是跟着在南边乡下老家养老的祖母长大的,虽然父亲是位广有学名的进士,家资条件一点不差,但打小的生活并不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哥儿那么压抑。
    羊圈里两头山羊顶着角打起了架,闵乐逸挥着小拳头在旁边助威,恨不得自己上去打。
    要是不说,谁敢信他是清风书院山长家的哥儿。
    一直玩到累得抬不起手,闵乐逸才终于消停下来,回到庄子上的主宅跟秋华年喝茶聊天。
    闵乐逸不喜欢有苦味的茶叶,喝的是自己带的玫瑰花露兑的水,给秋华年也沏了一杯。
    “这是南边的东西?”秋华年打量那个精致的瓶子。
    “是江南的花露,一瓶要二三两银子,天热了容易放坏,得用冰存着。”
    “你老家祖母送来的?”
    “不是,是赔礼。”闵乐逸神秘一笑,有些显摆的意思。
    秋华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郁闽的赔礼?”
    闵乐逸一下子僵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秋华年花朝节踏青时,无意中隔墙听到过二人为风筝起的争执。
    郁闽显然吵不过闵乐逸。
    秋华年想到闵太康话里话外透露的要给闵乐逸找亲事的意思,再想到闵太康最近对闵乐逸的要求越来越严格,若有所思。
    “华哥儿,你想什么呢?”闵乐逸眨着大眼睛问。
    “你袖子破了个口子。”
    “哎呀!应该是看山羊打架的时候钩破的,华哥儿快帮帮我,不然我回去又要挨训了。”
    秋华年的针线比闵乐逸还差,只能从庄子上找了个手艺不错的阿叔,帮他补好袖子。
    看着闵乐逸长舒口气,重新高兴起来,秋华年垂下眼睛,盯着手里的玫瑰花露冲的茶水。
    郁闽出身辽州豪族郁氏一族,是郁氏嫡系,郁氏可与商贾之家祝家不同,世代为官,诗礼簪缨,规矩极大。
    闵乐逸是不受拘束的自由性子,郁闽则还是孩子脾气,这两个人,当真是良缘吗?
    “华哥儿!你看奶霜,它会滚球啦。”
    闵乐逸在梅树林里捡了几颗刚成型的酸涩梅子,丢着逗奶霜玩,丢远了的奶霜懒得去捡,只用爪子拨拉近的那些。
    “奶霜把毛玩脏了,回头罚你给它洗干净。”
    “洗就洗,我正好多待一会儿。”闵乐逸嘿嘿地乐,清隽的小脸上满是笑容。
    ……
    见秋华年喜欢玫瑰花露,闵乐逸回去后让人送了两瓶过来。
    微微透光的浅粉色瓷瓶里装着清亮香甜的汁水,巴掌大的一瓶就要二三两银子,江南的特产,在辽州有钱都买不到。
    九九、春生和孟圆菱都喜欢玫瑰花露的味道,冲水喝加上做糕点吃,没几天就吃完了。
    秋华年自己也有点馋,看着二进院子中央花圃里盛开的玫瑰花,决定自己做着试试。
    对秋华年“突发奇想——研制——成功——大吃特吃”的整套流程,家里人早就习惯了,秋华年一说,大家已经等着品尝美味了。
    “等华哥哥做出来,我要请原若尝尝,他可想知道花露是什么味道了。”
    “一直吃祝娴姐姐和信瑶带的东西,我也想带去学堂请客。”
    “我们秋记六陈可以上新货了!这比蚝油还卖得贵呢,又能赚好多银子啦。”
    ……
    秋华年失笑,“你们就不怕我做不出来?”
    所有人异口同声,“怎么可能!”
    秋华年心灵手巧、聪颖多才的印象早已深入人心,现在他做东西都不用找什么“亲娘曾经教过”的借口,大家默认只要他想,所有东西都研究一下就能学会。
    所谓玫瑰花露,其实就是将玫瑰花瓣蒸馏,取得到的纯露。
    秋华年在现代拍视频时倒是蒸过花露,但当时还是用了一些现代工具。
    在古代没有橡胶管,没有玻璃器皿,没有温度计,蒸馏并不如后世那么容易。
    秋华年回忆了一下中学化学知识,把蒸馏的要点记起来,在纸上涂涂画画,自己设计了一套土法蒸馏流程,等待验证。
    他让丙七和丙八帮自己做了一个水盆大的陶锅,上面配着内凹的、内外都十分光滑的薄锅盖,锅盖和陶锅严丝合缝,只开着一个筷头大小的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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