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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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出宫去法相寺祈福,其成?效肉眼可见,总算了却即墨浔的一桩心事。
    他后?又听从稚陵的法子,命人在坊间大肆宣扬了法相寺中的吉兆,甚至编出童谣在街头?传唱。
    而他心中择定的主帅人选武宁侯父子二人,他过几日?派遣太医再去看看钟宴的病情时,听太医回禀钟宴已然痊愈无恙。
    一时间,南征气氛高涨。
    即墨浔的旧部们是一贯反对他的,认为挥师南下靡费财力军力,且不说赵国?正是如日?中天,……但反对声已然淹没在了?支持声里。
    因此即墨浔任命钟宴募兵操练,屯兵于上京城以?南二百里的灵水关?。
    灵水关?到上京城一来一回,快马也需一日?时间。水草丰美,适宜屯兵。
    即墨浔上朝回宫,将这消息告诉稚陵时,见稚陵眼中格外?明亮,喜上眉梢一般。
    稚陵心想,那日?见到钟宴,开解他,想来他也能放下了?罢。
    但她心里却还有一桩没放下的心事。即墨浔叫人去查那只无端窜出来的野兔,查出来是寺里小沙弥不日?前在林子里捡到,便养在寺里,岂知孽畜野性难驯,险些伤到人。
    那小沙弥虽已判了?一个秋后?问斩,稚陵心中却隐隐觉得哪处不对。可看呈上来的卷宗一条条清清楚楚,证据吻合,没有什么毛病,只好想着?恐是自己跟即墨浔时间久了?,也沾了?他多疑的个性。
    春光短暂,御花园中梨花谢去,一阵雷雨后?,臧夏上回说要做夏衣,这两日?阴雨暂歇,便觉得炎热起来,能穿上夏衣了?。
    承明殿里养了?两大缸荷花,这时节正是抽条生长,稚陵眼见着?它们从巴掌大的圆盖,长得如今这银盆大,翠色亭亭,在初夏阳光里格外?通透。
    臧夏捧了?新衣进殿来,瞧着?稚陵渐渐显怀的小腹,盈盈一笑说:“娘娘,试试新衣服罢?”
    稚陵点了?点头?,臧夏帮着?她换上这身?水绿色妆花锦裙,说:“娘娘,方?才,朝霞又递帖子来了?。”
    从上回程夫人进宫来探望程绣以?后?,程绣隔个一月半月的便要去内务府递牌子请程夫人进宫来。
    进宫也就?罢了?,每每还都要递帖子邀娘娘一起。
    臧夏每回都要以?为她们打什么如意算盘,紧绷着?不敢离开稚陵半步,但每一回她们又什么都没做,无外?乎是给稚陵带了?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宝方?记的酥糖,稻花村的酱鸭舌,知味馆的饺子……,程夫人说娘娘许没有吃过,尝尝。
    巧匠手作的九连环,七巧板,华容道,鲁班锁,程夫人买了?来,说等小殿下降生,便能拿来玩了?。
    程夫人自己绣的小孩子肚兜、鞋袜,说给小殿下准备的;近来上京城里有什么东家长西家短的新鲜事儿,程夫人也絮絮叨叨能说一箩筐,……
    臧夏觉得程夫人真是好,把娘娘也当自家女儿般对待,娘娘她举目无亲的,程夫人这般,真真让人难把持住。
    娘娘她也确实把持不住,后?来次数多了?,程夫人也和?程昭仪两人上承明殿里坐坐,一道聊些家常。
    臧夏说完,见稚陵的眸光微微亮起,唇角弯了?弯说:“知道了?。”她想了?想,添补道:“不如请她们来我这坐坐。”
    今夜月明千里,出东山而照宫城,天上星子寥寥,愈显得月光皎洁。
    即墨浔过来探望稚陵,却见得程夫人与程绣也在,步子在门庭外?微微一顿。
    他晚上来承明殿,有时要到夜里,便不想扰了?稚陵的睡眠,不让人唱驾通传。
    自然,近些时日?,他又有些喜欢看到,他突然到来,稚陵脸上微微惊喜的神情。
    所?以?时常只带个把仆从,悄悄过来。
    只是这时,程夫人与程绣同?在,他倒不好这么直接踏进门中,吓她们一跳,因此踌躇。
    吴有禄在旁悄声说:“老奴要不通传一声?”
    即墨浔道:“罢了?,朕过会再来。”
    说着?,自己跟吴有禄主仆二人另去承明殿里别处走了?走。
    月光如水,□□中花树影参差横斜,他背着?手在花树旁踱了?两步,见这院落里养的一树石榴花开得极好,榴红欲燃,伸手拨弄一番,却在想着?:她爱吃石榴么?他倒是爱吃。
    又踱了?两步,踱去了?后?廊上,为了?节俭,后?廊上的灯一般不点,他抬手撩起一扇垂遮的竹帘,刚要迈步,却不想这里竟正对稚陵她们所?在的寝殿里那扇花窗。
    乌金履定在原地,他却听她们不知说说笑笑什么,依稀的声音隔窗传来。
    这角度,只能望见坐在跟前的稚陵的侧脸,烛光袅袅中眉眼温和?清丽,穿的是水绿色的锦裙,似是程夫人讲了?个八卦,她也在笑,不过笑得没有很张扬,只把唇角稍微弯了?弯。
    烛光映进她双眸,显得那双乌浓的眸格外?明亮。
    怎知眼望着?月上中天,素辉千里,她们竟还在叙话。
    花窗里照出来的光柔和?洒在他身?上。
    吴有禄见即墨浔兀自在后?廊踱步,寻思着?,陛下就?算进殿去了?,难不成?,程夫人她还能为难到陛下么?
    但他想,陛下许有他自己的考量。
    直到即墨浔因为身?量太高,不小心碰得廊上护花铃叮铃铃地响,才叫稚陵下意识往花窗外?望去。
    这一望,就?望见了?颀长身?影立在廊下,扶住花铃的手骨节分明,略显慌乱地伸手停住垂悬的护花铃。墨色缎袍上绣的九尾金龙,在月光底下熠熠地泛着?微光。
    花窗里透出的烛光远远儿照上去,显得他棱角分明的脸,一半在暖黄的光晕里,一半在冷寒的月光中。
    她吃了?一惊,却下意识直了?直身?子,冷不丁和?即墨浔的视线相撞。
    他漆黑的眼睛闪了?闪,薄薄的红唇向着?她弯了?个正好的弧度。
    他也不语,只远远瞧着?她,不自觉中朝她笑了?笑,叫她心跳漏跳一拍似的,转而急促,血液微沸。
    那边儿程夫人问她:“外?头?怎么了??”
    稚陵一慌乱,匆忙收回视线,向程夫人笑了?笑:“没什么,是夜里栖在檐上的鸟儿。”
    这话倒被即墨浔给听得一清二楚。
    程夫人瞧着?时辰,笑说:“哎哟,时辰也不早了?,一说起话就?说不完。娘娘也该歇息了?。”
    等送了?程绣母女两人离去,稚陵忙要转去后?廊,在廊边月光晶莹处,恰撞上了?转角过来的男人。
    他不等她反应,已伸手揽住她,叫她一步微晃,就?稳稳跌在他怀里,可把稚陵吓得心跳加快,她却听他低笑,嗓音在头?顶响起:“嗯,朕都成?了?栖在檐上的鸟了?。”
    稚陵脸色微赧,被他呼出的热息洒在耳边,弄得耳根红透。她低声说:“陛下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
    话未毕,他伸手来抬起她的下巴,俯身?便吻了?又吻,才说:“朕见你们正说得高兴。”
    稚陵暗自想,原来他也晓得他自己没趣,不由?悄悄地又弯了?弯嘴角。
    月光皎皎,从廊间垂挂的竹帘里丝丝缝缝照在身?上,朦胧清冷,他身?上龙涎香气?逐渐笼罩住她。
    他随口问她:“你觉得,程绣怎么样?”
    稚陵心道,她是吃人嘴软,这会儿自要说程绣的好,便一条条一列列搜索枯肠把能想到的好全说了?。只是说完,见即墨浔的神色微顿,若有所?思,半晌才点了?点头?,但未说什么。
    初夏夜里,说冷不冷,但躺在床上就?又觉得热了?,饶是已换上了?竹席,稚陵仍能感觉到,即墨浔好像有点太热了?,辗转反侧。
    去年夏天,原定是要去北河行宫避暑,但因连日?大雨,便没有去。今年看样子,若是去行宫,她自己怀着?孕,是去不了?的了?……她正想着?,即墨浔又翻过身?,恰在盈盈月光里和?她面面相觑。
    即墨浔说他身?上出了?汗,黏腻得很,起身?去了?净室沐浴。稚陵等他半晌,迷迷糊糊睡下了?,后?半夜即墨浔沐浴回来,虽轻手轻脚的,还是叫她惊醒。哪知不经意碰到,身?上水珠冰凉——他难道是用冷水沐浴的么?
    但他回来后?,便没有再辗转了?,总算睡下。
    过了?几日?,稚陵在明光殿里陪着?即墨浔看折子时,瞄见这封折子上,又提起了?即墨浔的婚事,说他今年行冠礼,便该大婚。
    她心头?一紧,等着?即墨浔这回的批复,他略有迟疑,好半晌才落笔写了?个“知道了?”。这桩事无论如何总要面对——她想,他心里或许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才这般迟疑犹豫。
    今年以?来,她益发觉得他对她还不错,勉强算得上顺风顺水:协理六宫,兼怀身?孕,他也时常到承明殿来看她。
    只是不知,自己在他心目中可有足够做皇后?的分量……。若是足够,她应该毛遂自荐一番。
    她这厢思绪万端,拿手里丝绢团扇掩着?半张脸发呆,即墨浔见了?,抬手从她手里抽走团扇,笑说:“想什么,这样出神?”
    稚陵一惊,才蓦地回过神来,眼前人双眼含笑,正瞧着?她,她说:“臣妾在想,暑热难捱,陛下今年要去行宫避暑么?”
    即墨浔一笑,漆黑的长眼睛微垂,视线落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探出手,极小心地抚了?抚,嗓音温柔:“舟车劳顿,伤了?朕的孩子怎么办?”
    稚陵却没想到他因要陪着?她便不打算去了?,一面心里欢喜,一面更觉得,说不准他心中也属意她做皇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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