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蜗牛洒盐会融化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断袖之好, 分桃之情,一点红不是不知道。
    杀手嘛,大多是要隐于暗处一击制敌, 人在办事儿的时候警惕心是最低的,也没见谁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把剑的。
    一点红在秦楼楚馆宰的人没五十也有三十, 小倌馆的房梁自然也是蹲过的,就是不多而已。
    异性恋毕竟还是主流嘛, 就算有些人探寻猎奇心理不好这口还非得犯贱往里扎开开眼界, 那也不会留宿。
    声色行业都是碗青春饭,一点红寥寥几次蹲房梁踩点子,在小倌馆里见到的都是十五六的少年, 别家豢养的就算年岁大些, 也是纤细的款,眼一低眉一簇,自带一股子女子般的柔弱风情。
    总而言之, 是能让人一眼就分辨出来——哦, 这是断袖。
    不得不说, 这也是种刻板印象。
    底下那两位, 就算姚老大看上去文弱些, 交谈时的模样也没有女性化的感觉, 那布衣青年似是雌伏的一方, 也不见半分弱势。
    他们都是最正常的男人模样,做着拥抱亲吻的事情。
    这不仅触及一点红的盲区, 还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门。
    他有点恍惚, 喃喃道:“原来……断袖也不都是或弱风扶柳或稚嫩的样子么?”
    咦?
    应容许眨眨眼, 他看不出一点红有排斥的意思。
    他耐心为其解惑:“当然不止了,就像有的男人喜欢帅气潇洒的豪爽女子, 有的喜欢小家碧玉的腼腆女子一样,断袖也是人啊,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喜好区间,不能以偏概全。”
    应容许扣了扣手指,瓦片盖上也阻挡不住微弱的动静传出,寂静的夜若有似无地将声音放大,应容许越是想要忽视声音,它就越是往耳朵里钻。
    那边快要进入正题,他实在受不了了。
    让一个和右手交朋友的蹲房顶偷听现场版这种事太凶残了,应容许不高的道德水准也不允许他如此挥霍节操。
    他小声蛐蛐:“不、不然我们先去办正事?”
    不知想什么的一点红回过神:“好。”
    于是狗狗祟祟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跳下去,蹑手蹑脚找到了书房。
    应容许虽然有两个大盗神偷朋友,却一点都没遗传……不是,没跟着学两手,他翻东西毫无章法,翻了两下就不再给一点红添乱,改去放风警戒。
    嗯……虽然这院子里唯二的原住民可能根本没空出来抓小偷。
    应容许蹲在阴影里,捏着一颗小石子来回搓,眼珠子乱晃,抓耳挠腮的。
    这事儿怪出乎他意料的,但也可以加以利用嘛,问问一点红的想法什么的……
    最后一次。应容许把石子攥在手里,四十五度抬头对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虔诚祈愿。
    这次要是还试探不出来,他就再也不试探了,从此把小心思踹进壳里当王八!
    天上星子闪烁,一颗星子拖着尾巴坠落划出一道线条,隐约中,一个看不清模样的须发皆白的老人似乎对他竖起拇指露出笑容,星子就是他锃白牙齿的反光。
    应容许被自己的脑补弄得信心大增。
    一点红不仅找到了账本,还在暗格里找到了另一个册子,记载着和对方来往过的一些上下线,却都是含糊记载,并未有先前的账本那么详细,大部分还被划了线。
    看上去,这人认识的不少,知道的应该也比想象中的多。
    六扇门也不是真的把事情甩出来自己什么都不干,他们派了可信任的捕快在暗中追查,但有官僚庇护,实在是束手束脚,能开花结果的基本都是四大名捕和少数捕头那里,这么点人分身乏术,效率自然低下。
    现在有了这册子,就相当于把暗处的敌人强行撬到明面上,明暗调转,他们顺藤摸瓜的找,端掉这百足之虫的可行性就高多了。
    应容许咧嘴一笑,转头就把册子用青鸟快递走了。
    至于姚老大两人……
    应容许想了想,把书房的两把椅子拖过来,示意一点红坐。
    一点红:“你要抓他们?”
    “以他的能力,脑子里知道的说不定更多。”应容许道,“咱们等一等,他要是识相最好,不识相的话,就让他识相。”
    一点红道:“为何要等,现在抓他,不是更方便吗?”
    重复一遍,人在办事的时候,警惕心是真的低。
    应容许默了默,道:“……别了吧,坏人好事倒不算什么,你想进去就看两个男人在那个那个?”
    “你在外等着,”一点红看的又不少,“我去。”
    你去也不行啊!
    应容许心里抓狂,一转念,抓狂心理一个漂移驶入弯道:“你不想让我一起进去?为什么?”
    一点红顿了顿,镇定道:“因为你不想看。”
    应容许试探道:“其实也没有那么不想,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两条胳膊三只腿,有什么不能看的……对,有什么不能看的。”
    他似乎是把自己说服了,点头:“我突然发现面对敌人应该如秋风扫落叶,你说得对,现在就是逮人的好时候……”
    说着,他屁股就离开凳子,被一只手牢牢按回去。
    一点红在黑暗中盯着他,平静道:“坏人好事,不好。”
    应容许心里直接开了个香槟塔,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我嘞个白云黑土他是我老公她是我老母,他是有盼头了吗?!
    应容许满怀期盼:“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都能看,我为什么不能看?”
    一点红道:“你想去看吗?我以为你不想去。”
    应容许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他道:“就因为……我不想去?”
    一点红顿了两秒,点头:“嗯。”
    白云散了,黑土翻了。
    二舅姥姥的。
    这块石头不是普通的石头,他是女娲补天用的五彩石啊!
    应容许满腔羞赧喂了狗,调子都平稳了:“那行,咱俩都别去,等一会儿吧。”
    他决定封心锁爱,垂首任由难得束起的头发垂到前面,遮挡双眼。
    左眼,是为了记住你,右眼,是为了忘记你……
    在那回顾中二语录的应容许,没看到一点红在他视线之外的眼神。
    平静不再,一点红恍然又纠结地看他。
    有些情绪和事情,在受到冲击后,转过头一代入,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一点红不通情爱,又不是没见过情爱,再不经人事,这么大小伙子了能啥都不知道吗?
    冷酷杀手也是人啊。
    发现底下两个男人在做什么的时候,一点红的第一反应不是直男型的膈应,也不是杀手型的无视,而是下意识去看应容许。
    他那时候甚至有点紧张,像是什么一直看不清摸不透的东西,一朝从石胆里刨出来,被直观的摆在对方面前接受审视一般。
    五彩石想,他大抵是对应大夫动心了。
    偏偏是应容许。
    精不精怪的,一点红不在乎。他更在乎另一件事。
    应容许行为举止都能看出来他是个开放到离奔放只有一线之隔的人,很多教义啦规矩啦都不在乎,这种人,别说他对断袖之情的看法,只要是他喜欢的,一点红毫不怀疑对方能断得干脆断得利落,那袖子缝都缝不上去,桃核都得掰了啃。
    但同样,如果是不喜欢的人,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打动他。
    一点红亲眼见过,应容许相貌生得好,披着大夫皮的时候人也温和到温柔,不是没有胆大的女子示好的。
    应容许对这些姑娘从来留着面子,只温和地把药方递过去,说一句:“你是我的患者。”
    就这么委婉的拒绝,然后……那些姑娘就见不到他了。
    一点红站在房顶时吹着风想了一会儿,发现他也不是必须要跟应容许在一起的。
    若是不同意,这个善良又绝情的人,是有本事让他再也找不见的。
    他们现在不也挺好么?形影不离。
    某些方面,一点红是个很好满足的人。
    出任务的时候,草堆里住得,野菜野草吃得,发现自己的心思不纯,权衡之后,他也可以寸步不近,还能表现得滴水不漏。
    杀手讲究一击必杀,没有十足的准备就可能送命,一点红从业多年,骨子里还是留下了不少东西,溶于血肉,根除不去。
    这种人,除非应容许把心思彻底表现出来,叫他发觉,叫他确认,不然是很难让他有勇气踏出一步的。
    偏偏应容许也是同样的人。
    过往的经历注定他们渴望缺少的爱,又不肯轻易地将自己的感情赤裸裸摊开叫人弃如敝履,像是两只敏感的蜗牛,外表坚固的壳是为了保护柔软的内里,里面太弱小,一撮盐巴就能轻易融化杀死它。
    两人一站一坐,刻意地谁也没有看向对方。
    整理心情,封存情绪,然后拿出最好的状态,和“朋友”去抓捕坏蛋。
    总有更要紧的事在等着应容许,沾什么情情爱爱!
    小四合院里书房正对着那间亮着灯烛的房间,两道剪影交缠不休,灯影摇晃着自窗纸上透出暖光,在距离书房前数米止步于此,被暗色吞没。
    大概半个时辰后,对面打开门,穿戴整齐的姚老大走出来,似乎想要去烧水。
    暖色铺天盖地的通过门扉洒出来,应容许同时打开门,在对方骤变的表情下踩过光线下不明显的水坑。
    他笑道:“晚上好,我们是来谈交易的。”
    这架势就不是来谈交易的,姚老大条件反射甩上门,脸色难看一瞬,又咬牙笑起来。
    “这大晚上的,我以为二位已经歇息了。”
    河边走太多,他还是在跑之前被浪头盯着打在身了。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