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天绝师叔说,要搞新少林,你们资不资瓷? (一万一,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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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天绝师叔说,要搞新少林,你们资不资瓷? (一万一,求票)
    刚刚那一击中,天绝已然将“六道轮回法”的力量催逼到极致。
    残存的“三善道”之力流转全身,贯穿眉心一线,将他整个人都钉在大地上,仿若化身佛经中那座镇压四大部洲,为日月星辰之轴的须弥神山。
    就连已然破碎的“三恶道”之力,都在象征三十三天的“天人道”统御下,汲取无穷无尽的杀气,重新凝聚起来。
    哪怕是绝顶高手,朝此时的天绝发动攻势,首先内力便会被“三恶道”层层削弱、重重转化。
    这正是来自于“屏风四扇门大法”的起、承、转之能。
    天绝虽然舍弃了最后的“第四扇门”合,但是前三扇门的转劲消力之效,却得到了最大提升。
    他哪怕不汲取天地杀气,光是以自身催动这“三恶道”,就已比凌落石强出数倍有余。
    若是这高手的内力实在太过凝练刚强,超越了“三恶道”的承受极限,难以彻底转化,天绝还可以发动“人间道”之能。
    人间道本就是象征人生百态,号称一梦浮生,可以引发重重幻象,迷惑来者的精神,蒙蔽其人六识。
    这种效用与“三天”的“金刚伏魔圈”极为相似,毕竟,“金刚伏魔圈”本就是“六道轮回大阵”的一种劣化。
    不过,同样的手段,被天绝施展出来,自是要胜过“三天”不知多少,他不只能操纵六识,还能够借此演化出人间万象、人生百态,消磨对手的战志斗心。
    内力本就是源于精神,化虚为实的产物,一旦战心不生,斗志不起,哪怕再强悍的战力,也难以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
    若对手当真是功力深厚、心坚如铁,不为外物所动,一意杀敌的绝顶人物,能够接连突破“三恶道”的转劲阵势,再无视“人间道”的效力,一路长驱直入,天绝也还有手段。
    “修罗道”正是为了这等强者而准备。
    高手为了爆发出毫无保留的最强力量,都会对敌手饱含杀意,能够突破“人间道”的绝顶强者们,更是如此。
    天绝却能够截取其人精神中的杀念,化为“修罗道”之力,再发动“三恶道”的魔性力量,进行里应外合的绞杀。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饶是再强的高手,都难以抵御。
    这就是为什么,“六道轮回大阵”甚至令天绝这位创功的阵主,都难以解脱。
    因为,这的确是堪称完美的无敌阵法。
    但天绝显然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徐行这种人。
    他的战心斗志,当真已经强烈到一种难以抑制的狂猛地步,这本该是“修罗道”最好的养分,可偏偏其中不含丝毫杀意。
    徐行对天绝,自然谈不上丝毫杀意。
    说到底,他们两人根本是同道中人,哪怕此时要一决胜负,甚至是分个生死,也不是为了抹杀对方,只是为了验证自身武学。
    因此,天绝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斗志,完全可以说是一种源于生命最底层,最原始也最纯粹的超拔精进之志。
    物竞天择,万物进化的本源,就是不断的超越自身,不断地突破极限。
    这种斗争意志在徐行的思想中,也是最能代表生命二字的存在。
    对他来说,每一次挑战的成功、每一次斗争的胜利,都会让自己活得更加精彩、更为热烈,这才是生命本该有的样子!
    好斗到如此程度,却仍能坚持毫不嗜杀的意志,实乃天绝生平仅见。
    因此,最善于利用战志杀念的“修罗道”之力,自然是无功而返。
    还不只是无功而返这么简单。
    “修罗道”之力,甚至反被这股豪情壮志所感染,成为徐行的助力!
    一拳落下,天绝的“六道轮回大阵”,立时宣告崩解!
    天绝也是在这个刹那,达到自己所设想的境界。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但也失败了。
    六道轮回崩解那一刹那,他的确通过仅存的“天人道”触及到了前所未见的神妙境界,但这一刹那间的感悟,却是要以肉身彻底崩毁为代价。
    不过,天绝本就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性子,能够在临死前,触摸到这个自己毕生追求的全新境界,他心中没有丝毫怨怼,只有一片祥和满足。
    可天绝没想到的是,哪怕徐行的身躯都已支离破碎,竟然还能抵受住劲力反噬,强行在击杀自己前收招。
    紧接着,从徐行手臂处爆发四散的血雾,被一股强劲念力卷动,尽数融入了天绝的身体。
    徐行如今的真佛体魄,比起话本小说中唐僧肉都不差多少,从他身上流出来的血液,自然也是绝无仅有的天材地宝。
    不说活死人,至少可以肉白骨。
    哪怕天绝已到弥留之际,精神都已恍惚,将要彻底死亡,仍是感觉到有一股浑厚生机,如山洪决堤,灌注进自己体内。
    接着,他身上的赤红血色、青黑筋络全部消失,骨裂弥合,血肉消肿,伤势恢复。
    这才是为何,天绝分明连呼吸和心跳都已断绝,却仍能显化生灭相。
    有了徐行的帮助,天绝终于涅槃重生,自六道轮回中超脱出来,取回久违的神智。
    清醒过来后,看着身受重伤,却仍然毫不在乎的徐行,天绝哪怕再心高气傲,也不得不由衷地叹服一句,并且主动认输。
    此言一出,塔林周遭观战的众多高手,皆是一片哗然。
    在方才的战斗中,天绝已将自己身为武道巅峰强者的实力,尽数展现出来。
    少林寺众位僧人对此感触尤为明显。
    光是通晓七十二绝技,且几乎将每一项绝技都推陈出新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天绝已是堪与开山祖师菩提达摩并列的人物。
    更不要说,他还有一身震惊尘寰、亘古绝今的“六道轮回法”!
    少林众僧甚至觉得,哪怕是达摩祖师复生,真要对上这样一个天绝僧,十有八九也是唯有战败一途。
    毕竟,天绝僧几乎已将少林数百年来的武学积累,尽数化为己用,这是达摩绝没有的底蕴。
    可就是这么一个足以比肩祖师,为佛门正宗武学另辟新天的至强者,面对一个黄口小儿,竟然会真心实意地开口认败?
    自天象以下,六十多位少林高僧,皆是哑口无言,他们更不自觉地将目光,投注到形貌凄惨、伤势沉重的徐行身上。
    不要说是他们,就算是乔峰等人,也是第一次认识到,自己这位朋友的实力,竟然已经强悍到了这种地步。
    参与过朝天山庄之战的铁手、鸠摩智,更是震惊于徐行那堪称恐怖的进步速度。
    虽然只过去了极短时间,可这位逍遥派掌门的武功进境,连一日千里都不足以形容,完全可以说是在百尺竿头,更进了两三百尺!
    看着那条卓然挺拔的英武身影,众人心中都浮现出同样的感触。
    毫无疑问,眼前之人,便是当之无愧的新一代江湖魁首,天下第一人!
    对他的言语,徐行自是坦然受之。
    毕竟,他方才本就能趁机取走天绝性命,也的确是颇费了一番手脚,才助这位老和尚功成,受这一礼,也是理所应当。
    在方才的激战中,天绝已经感觉到,徐行和自己有诸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有同样的惊艳才情,也都是不疯魔不成魔的武道狂热者,甚至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甚至认为,他和徐行,根本是互为镜像。
    但直到此刻,天绝才意识到,纵然两人有颇多相似,终究还是存在决定性的不同。
    如果是他,一旦战至癫狂,定然会不管不顾地出手,要将得意绝技尽数施展出来,只求一时快意,全然不会去管对手如何。
    可徐行自从获得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段人生后,便向来极为珍视每一条性命,若非是认定此人已然无可救药,亦或是罪无可恕,便绝不会肆意下杀手。
    徐行的经历告诉他自己,每个人的可能性,都是无穷无尽,若是擅自将之抹杀,只会让这个世界越来越无趣,越来越无聊。
    他这辈子,最烦的就是无趣、无聊的事。
    其实,比起杀人,徐行还是更喜欢教人。
    他教人不图回报,更不图对方记得自己。
    徐行只把这些人当做将自己旅途中遇见的独特风景,哪怕萍水相逢,也是适逢其会。
    他非常乐于见到这些朋友们,在得到自己的帮助后,绽放出别样的风采和光芒。
    大彻大悟的鸠摩智,脱胎换骨的段誉,以及即将入逍遥派门墙,又要为丐帮事业添砖加瓦的燕赵,乃至被他“灌顶”的巫行云,皆属此类。
    天绝虽然和徐行相识不长,可对他们这种级数的绝顶高手来说,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生死战,足以胜过千言万语的交流。
    人唯有在生死之前最真诚,所以,他完全能够感受到徐行胸中的情怀。
    沉默了一会儿后,天绝叹道:
    “徐掌门,你的气度,实乃老衲生平所见之第一人。”
    面对这样的赞誉,徐行只是一笑置之。
    经过一夜激战,如今已近拂晓时分,被余波荡起的浓郁烟尘淡去,晨光涌来,此处景象渐次分明。
    一眼望去,大地凹凸不平,现在的塔林,完全可以说是一处遗迹,并且是时光摧残了成百上千年的腐朽遗迹。
    地面从四周向中心处凹陷,边缘处到处是犬牙交错的拱起,好似残峰断峦,枝枝丫丫地向外生长,强者之争虽是结束,此地仍然充满惨烈凶险的死斗氛围。
    中心处则是一个陨石撞击坑的半球形坑洞,周遭一片焦黑,弥漫出白烟焦气,焦气中更挟一股难以言喻的强温高热,朝四面八方滚荡而去。
    这是徐行刚刚出手之时,全身血液澎湃激荡,最终溢散出来的热量。
    方才众位高手观战之时,神情皆紧绷至极,都未曾发现,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山下的温度,竟然已高到这种地步。
    他们这些人皆是有不俗内功,早已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感觉还不算深刻,功力尚浅的岳飞一摸额头,手中便全是亮晶晶的汗珠子。
    他也是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竟已汗湿重衣,嘴唇干燥开裂,好像是在烈日下暴晒了数个时辰一般,就连头脑也开始发晕。
    其余人则是望着那一幕被两大强者交战余波,给制造出来的奇景,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除去岳飞之外,此处站立的高手,每一个都拥有超越常人的非凡武力,断金裂石不在话下。
    能够“以一敌百”的江湖一流高手不在少数,如鸠摩智、燕赵等人更是一方霸主,纵使力敌千军,亦不会有什么难度。
    拥有这样的力量,他们纵使没有被力量彻底扭曲心智,成为暴躁且易怒的狂人,心中却也免不了生出身为“强者”、“高手”的自负感。
    哪怕是性情平和如虚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拥有非凡武力后,也会有些小小的骄傲和兴奋。
    可是在徐行和天绝这两个,战场延绵数百丈,交手余波足以摧毁一切阻挡事物,硬生生创造出这样一片壮观景象的绝世强者面前,众人心头那点自负和自信,便被毫不留情地剥去。
    纵然是天象等绝顶高手,也由衷地感到了一种渺小,越是靠近这两人之境界的高手,就越能感受得到,他们究竟已经强悍到了何种地步。
    ——好强,真的好强。
    除去这种自愧不如的感慨外,乔峰、巫行云等人心头也有向往和期待,对武学的热情亦前所未有地高涨。
    ——我们是否也能这样的强?!
    众人感慨间,天绝也环顾四周,看着这尽成废墟的塔林,浩叹一声:
    “一梦数十年,长梦当真如厚茧,而今有幸借助阁下之手,重获新生,无论你们所求为何,老衲都不会推辞。”
    言语间,天绝迈步向前。
    众人这才看见,在他身后,竟然有一条长长的影子,仿佛壁画一般,印于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形貌无比清晰,赫然便是天绝自己的背影。
    天象看了一会儿,动容道:
    “达摩留影,果然是达摩留影。”
    他抬起头,朝天绝双手合十,长长一叹:
    “恭喜师兄,最终得偿所愿。”
    有他带头,其余少林僧人皆是转过来,齐声道贺:
    “恭喜师叔/师叔祖,悟成神功!”
    传说中,达摩下榻佛寺,面壁而坐,终日默默不语,一坐就是九年,是故此洞被命名为达摩洞,深七尺,阔四尺半。
    达摩在洞中面壁日长,身影投入洞内石上,竟留下一个面壁的身影,衣褶皱纹隐约可见,宛如一幅淡青色的水墨画。
    这便是达摩的佛法修为。
    如今天绝只是站立原地一时三刻,竟然也能令自己的身影映于大地之上。
    这样的武功修为,甚至比之达摩,还要更加骇人听闻。
    此时,徐行的皮肉几乎已融成一张透明纸,仿佛要融于漫天光芒中,彻底化去形体,那张绝无瑕疵的完美面容,更是充斥着非人的神圣感。
    他立身于这座废墟中,就像是一尊自九霄琼宫,降临人间的神明,正要将这一切陈腐与朽败,彻底革陈出新。
    哪怕徐行只是站在此处,那无比挺拔的伟岸身姿,便令众人不自觉地仰望。
    徐行笑了笑,向前伸手一引:
    “这就说来话长了,不妨一边走,一边说?”
    天绝和天象等人一般,皆是潜心武学,不问世俗之人,是以并不清楚乔峰之事的始末。
    只是,他一看少林众僧那颇不自在的面容,就知道此事定然别有隐情,便颔首道:
    “也好,也好。”
    两大至强者达成共识后,两方高手对视一眼,始终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也不再互相提防,各自吐出一口气,面带庆幸。
    经过刚才那场战斗,少林众人已经完全意识到,徐行等人不要说是强闯山门,若是他们愿意,完全可以把少林寺上上下下,杀个血流漂杵,屠得干干净净,鸡犬不留。
    而乔峰等人也从此战中明白,有天绝、以及三大天字辈高僧在,双方若真刀真枪地拼杀起来,他们纵使可以取得最后的胜利,也一定会损失惨重。
    他们此来少林,本就只是想要寻求一个答案,自然不愿和少林僧人们起如此大的冲突。
    更何况乔峰本就出身少林,对这座禅宗祖庭亦是颇有感情,若非必要,他绝不想和往日的师长、同伴兵戎相见、生死搏杀。
    其中最为高兴的人,自然莫过于虚竹。
    他刚刚虽是为了乔峰,甘愿站出来反抗玄石等人,却也实在不想见自家宗门血流成河,能够在一场激战后收场,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有人庆幸,自然就有人郁闷,最郁闷的,便是鸠摩智、梁癫、蔡狂这三大密宗上师。
    他们本是想借徐行的东风,趁机掂量一番少林寺的轻重,甚至是狐假虎威一番,干脆打出自己密宗的名头来。
    却不曾想,他们三人面对一个“十八罗汉大阵”,就已感到棘手,“三天”的“金刚伏魔圈”,更是令三大上师束手无策。
    并且,天象等人纵使不结阵,只凭武功修为单打独斗,三人都自觉难以招架。
    不过,鸠摩智等人亦有雄心壮志,见识了徐行的破阵过程,三人都有些感悟。
    他们有自信,若是再练个十年二十年,至少有机会亲自入阵,挑战一番。
    正当三人用这种想法安慰自己,重提信心之时,却又见昔年的“九五神君”宋抱石,以天绝之名,重现世间,代表少林寺迎战徐行。
    哪怕三人再有自信,此时都不免泛起绝望情绪,更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少林寺,的确有实力稳坐佛门正统之地位。
    他们密宗的挑战之路,仍是任重而道远。
    就在众人百感交集之时,玄字辈僧人中,有人看着那破碎成废墟的塔林,又想起刚刚被天绝震塌的少林山门,忽地悲从中来。
    他虽然也知道,面对徐行这般恐怖的敌人,少林只是毁了一些建筑,没有过多死伤,已算是颇为幸运,可仍是情难自抑。
    此人正是在寺内德高望重的玄渡大师。
    玄渡虽然竭力抑制,仍是被人看出端倪,另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老僧站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
    “师弟,左右不过毁了些死物,你又何必作如此情态?”
    出言这人,乃是乔峰的授业恩师,玄苦大师。
    听到这番话,很多僧人都转过头来,看向这魁梧老僧,面色无比古怪,更有甚者,已是面带怒气。
    就连“三天”之中的天斗,也转过头来,对玄苦怒目而视。他胸膛起伏,面皮抽动,雪白长髯更是颤抖不已,显然已是气极。
    若非是顾忌徐行等人在此,以天斗的性情,一定会当场呵斥玄苦。
    只因他虽然性情爆裂,却一向尊师重道。
    天斗平生最为敬重之人,上一代少林方丈天正,以及传授他一身武学的“怀抱五老”,再然后才轮到天绝这个半路出家的大师兄。
    而埋藏天正和“怀抱五老”骨灰的佛塔,刚刚便毁在徐行和天绝的战斗中。
    天斗实在是极其在乎这件事,只是如玄苦一般,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局,才强忍着怒气没有开口。
    只是听到玄苦开口后,他才终于无法忍耐。
    你一个少林弟子,说这种话,置先贤于何地?
    不只是少林寺众人,就连徐行一方的高手,也颇为惊讶地看向玄苦,乔峰更是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只是,哪怕玄苦面对天斗这位师叔的愤怒眼神,也不见丝毫退避,只是低眉垂首,双手合十道:
    “敢问诸位同修、四位前辈,今日之祸,缘从何起呢?”
    这……
    听到这个问题,大部分少林僧人都有些茫然。
    他们来到这里,只是因为玄难敲钟召唤。
    其实,很多人一开始都以为是武当山上那群牛鼻子老道不甘寂寞,要来上一场道佛之争。
    不过,等到徐行等人上山之后,有见识的和尚们心中才泛起疑惑。
    毕竟这群人的身份,实在是有些过于显赫了。
    逍遥派、自在门、丐帮、密宗、金风细雨楼,甚至是朝天山庄这种邪道势力,都联合于一处,要共伐少林。
    这其中如果没有牵扯,谁会相信?
    尤其是看到铁手、追命两人,哪怕是对少林再有自信的和尚,都不自觉地心里泛起了嘀咕。
    毕竟,神侯府的金字招牌实在是过于响亮。
    这些僧人宁愿相信是少林当真藏污纳垢,出了本不该出的败类,也不会怀疑“四大名捕”找错了地方。
    如玄难、玄寂等知情者,更是长长一叹,掩袖不语。
    不过,玄苦显然也没打算从他们那里得到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给出了答案。
    他昂首看向这些神情各异的同辈僧人,又看向三天,最后目光扫过面带微笑的天绝,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
    “以贫僧看来,这场灾祸,无非是起于名声二字!时至今日,禅宗祖庭的名声,对少林来说,已是毋庸置疑的拖累,而非是助力。
    若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少林清誉,咱们大可直接将这件事弄个清楚明白,又何必做上一场?
    诸位不妨设想一番,若是徐掌门真个死在天绝师叔手中,亦或是天绝师叔当场战死,咱们少林以后,又会是如何?”
    听到这段话后,自天象以下,少林众人面色皆是一凛。
    他们都意识到,双方如今能如此安然地相处,真正原因唯有一个,那便是两位最强者并未真正拼个你死我活。
    若是徐行战死在少林寺,那原本无冤无仇的双方,立时便会结下血海深仇,从此不死不休。
    若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再添死伤,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毕竟对方这些人中,不是实力雄厚的一方之主,就是交游广阔的英雄豪杰,少林无论得罪哪个,都会招来无止尽地打击报复。
    等到那时,少林才叫真个大祸临头,将有灭顶之灾。
    其实,在玄苦之前,不是没人想到这件事。
    但“少林”这两个字,实在是太有分量,令这些僧人不自觉地忽略了这一点。
    由于沐浴禅宗祖庭、天下武道源流的名声太久,所以这些出身少林的僧人们,都有一种深藏心底的傲慢。
    他们总认为只有对方顾忌少林背景的份儿,从不认为自己做事,需要考虑旁人的背景。
    哪怕这些和尚们都知道,对方来历不凡,心头却也有种无由来的莫名自信,也总觉得他们会顾忌“少林”的名声,绝不敢将自己等人得罪狠了。
    可今日一战证明,哪怕不算其他人,光是对那位鬼神般的逍遥派掌门一人来说,“少林”二字,也根本不足称道!
    既如此,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沉溺在往日的荣光中,以为自己只要躺在前辈先贤的功劳簿上,就可以高枕无忧,万事不管?
    想到这里,很多原本怒气冲冲的和尚们,皆是面露羞惭之色,其中尤以天斗为最。
    他是个直性子的人,哪怕再愤怒,终究还是听得进去道理,气来得快,消得快,对玄苦这个后辈弟子,更是有了些难以言喻的叹服。
    玄苦痛痛快快地说完这番心里话后,面露慨然神色,转过身来,对徐行深深地躬身一礼:
    “贫僧玄苦,代少林上下,感念徐掌门留手之情。贫僧哪怕是拼上这条性命,也要将方丈请出来,将峰儿的身世讲个清楚明白。”
    等玄苦说完,天象也站出来。
    这位辈分最高、威望最足的老和尚高声道了一个好字,算是为这位师侄助威,也是为这件事盖棺定论。
    言毕,他看向徐行,诚恳道:
    “师侄和师兄的意思,就是我们少林的意思,徐掌门,无论如何,今日这件事,我们少林会给你一个交代。
    师侄说得对,少林的确是被所谓的清誉、名声束缚了太久,过往陈迹既已逝去,便也无需缅怀。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天象言语间,眼神流转,凝如实质的目光,犹如利剑般,刺进玄难、玄寂两人的胸膛中。
    两位首座越发无地自容,也不能再保持沉默。
    其实,天象早在刚刚携两位师弟出山,面对徐行之时,就已意识到,今天这件事来得无端,背后定有隐情。
    只不过,彼时的他,也仍是困顿于“少林清誉”四字中,只觉得无论如何,都要维护本寺的威严,故而才摆下“金刚伏魔圈”。
    刚刚被玄苦一点,天象只是想了一想,那可能会出现的惨烈后果,就意识到不对。
    他可以肯定,这等局面,一定是有人专程设计而成,就是为了让少林陷入两难之境地,最好是借此机会,将少林逼向天下正道的对立面。
    一想到自己竟然为了如此无谓的东西,差点令整座少林寺都陷入不义中,天象就觉得无比愧疚,看向玄难、玄寂的目光也越发冰冷。
    他少年时,性情之暴烈,甚至更胜天斗,连燕狂徒这个毫无争议的“天下第一强人”都敢斗上一斗,只是近些年来精研武学,才渐渐收敛了脾气。
    但他天象是收了火,不是熄了炉!
    是以,天象这一发威,带给两大首座的震撼,甚至还要更胜天斗一筹。
    被天象这么一引,很多僧人也意识到,作为主导者的两大首座,定然知道内情,又把目光投向他们身上。
    始终一言不发的天绝,却是看向玄苦,露出再明显不过的赞许笑意,扬声问道:
    “这位师侄,法号为何?”
    天绝闭关数十年,又常年处于神智混乱中,自然认不得这些玄字辈的僧人。
    不过,很多人都知道,上一代中,除了方丈天正外,还有一位法号“天绝”的绝世奇才,曾经受过“怀抱五老”的调教,乃是少林寺的真正底蕴,只是常年闭关,久未出世。
    并且,天绝的徒弟玄澄,亦是惊才绝艳之辈。
    少林众僧们虽然很多没见过天绝,但几乎都和玄澄这位“玄字辈”大师兄打过交道。
    对这位“二十三绝”僧的才情禀赋,众僧人们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并许其为“二百年来武功才情第一”。
    徒弟尚且如此,师父自也不会是凡夫俗子。
    是以,玄苦面对他,也显出特别的崇敬神色,老和尚先前一步,低头沉声道:
    “师侄玄苦,见过师叔。”
    天绝打量了他一番,点点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轻描淡写道:
    “你不错,很不错。等到此间事了,你便来做方丈,执掌少林。”
    听到这番话,少林寺众人一惊,他们都从天绝的平淡语气中,听到一股无比坚决的意志,更有甚者,还嗅到了浓郁的血腥气息。
    他们也是直到此刻才回想起来,天绝曾经以“九五神君”之名威震武林时,亦是杀伐果决的铁血人物。
    乔峰等人身为领导者,对天绝这番话感悟更为深刻,身形一震。
    原本听到天绝、天象的保证,他们已颇感心满意足,知道今日一战,终究是打出了个结果,可以彻底洞悉昔年真相。
    可是,他们还是没想到,天绝人如其名,决绝到这般地步,竟然连真相都不问,就要先废掉一名少林方丈,换玄苦上位。
    徐行也真心实意地叹服道:
    “天绝道兄,好魄力。”
    在场众人中,或许只有他,最能明白天绝的心意,老和尚分明已被玄苦说动,有了彻底整顿少林寺风气的想法。
    改换方丈,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接下来,少林寺中怕是有一场大的变动了,不过对于这种变化,徐行是乐见其成。
    若是天绝、天象、玄苦这样明事理的人更多一些,他又何必走这一遭?
    天绝转过头来,看向徐行,淡然道:
    “徐掌门,老衲亦是重诺之人,既然答应要给你个交代,就一定会做彻底。”
    就在这时,那条已完全崩毁的山道上,也传来一个无比深沉的嗓音:
    “师叔所言甚是,玄苦师弟之才,十倍于我,等我死后,少林方丈之位,合该归他所有。”
    言语未落,一条高大瘦削的灰衣身影,出现在完全崩毁的山道尽头。
    他一步步地走下来,步履沉稳,面色庄严肃穆,正是少林方丈玄慈。
    见他到来,众僧皆是回首,合十一礼:
    “见过方丈。”
    徐行一方的高手们看着那条身影,则是有些震惊,其中尤以乔峰、战僧两个曾经在少林学艺,见过这位方丈的高手为最。
    他们都知道,这位老方丈当年乃是以“大金刚拳”闻名天下,武功专走刚猛一路,纵使年老,身材仍然称得上魁梧,甚至更甚玄苦一筹。
    可如今一看,老方丈竟已是身材枯瘦,形销骨立,令人望而生悲,仿佛遭受了某种非人的惨烈折磨,已是行将就木。
    他一步步走下来,没有去管望向自己的少林寺众僧,而是看向乔峰,直言不讳道:
    “乔帮主,你的确是契丹出身,你本姓萧,乃是辽国萧太后大帐亲军总教头萧远山之子。
    当年正是老衲挟一众武林同道,在雁门关外,截杀了你的父母,并将你带回少林寺,加以收养。”
    说完这番话,玄慈也不顾众人惊讶震动的眼神,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将事情原委交代清楚。
    其实,这件事与苏梦枕和苏家,还有几分关联。
    苏梦枕一家本是应州望族之后,昔年辽国犯边,一举夺了应州后,苏家子弟皆被辽人奴役,稍有不从,便遭残虐,偌大苏家日渐落寞。
    当时是,苏梦枕之父苏遮幕不甘遭受这等待遇,在暗中联系了一批武林同道,欲要起义反辽。
    他在辽国境内做了些排布后,又孤身潜逃出应州,来到开封,想要请求宋室出兵,他愿以身为将领,发誓收服故土。
    奈何此事,最终流传了出去,导致苏家满门被辽国皇帝满门诛绝,唯有苏梦枕被小寒山一脉红袖神尼的师弟,十五上人拼死相护,救了出来。
    那一战中,十五上人大战辽国一众高手,尽展佛门武学,他虽然身死,一身武功却为辽国众人所忌。
    自此以后,辽主便时常遣人进入宋土,想要求取中原武学,尤其是佛门武学。
    若论佛门武功,小寒山一脉虽是高深莫测,到底不如少林寺来得声名卓著。
    是以,辽主便将主意打到了少林寺中,彼时,少林武学虽已流传天下,但他们真正想要的,乃是少林镇派的“洗髓”、“易筋”两大宝典,以及“怀抱天下”的诀窍。
    他也深知中原武林高手辈出,尤其是少林寺这等武学圣地,故而联系了还联系了西夏、大金两国之高手,要共探少林。
    这个消息,最终被身为北燕后裔,矢志复国的慕容博,通过在西夏一方的关系得知。
    他想要借此机会,搅乱武林局势,便故意前来找到少林方丈玄慈,告知此事。
    但慕容博并没有三国联军的真实情况相告,反倒是将这件事,推到了将要前往岳父家中拜寿的萧远山身上。
    萧远山乃辽属珊大帐亲军总教头,虽为辽人,却是学艺于汉人,并且深知中原武林高手辈出,一但团结起来,辽国定然无从抵抗,是以向来致力于宋辽睦邻修好。
    慕容博此计,乃是一石三鸟。
    其一:他既可以调虎离山,引走玄慈等一众高手,令三国联军有机可乘。
    其二:慕容博也是要他们杀了萧远山,打击辽国境内的亲宋派,令天下局势纷乱,为自己创造火中取栗之机。
    其三:慕容博也是想要借助三国联军之力,闯进少林藏经阁,寻求“怀抱天下”的秘籍。
    由于苏家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三国也的确有此谋划,是以玄慈信以为真。
    但他毕竟是老成持重之人,是以留了个心眼,令少林众人严守藏经阁,自己则是召集了一众武林同道,共赴雁门关,截杀萧远山。
    此战中,萧远山以一己之力,迎战三十多名中原武林高手,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漂杵。
    他最后虽然艰难取胜,却没能保住自己的妻子,因此跳崖殉情,跳崖前,他在石壁上留下姓字,说明情况,自述平生。
    玄慈在战中就意识到,这契丹汉子出手之时多有滞碍,似是逼不得已,只是兵凶战危,难以分辨,如今一见他这般作态,疑惑更深。
    等玄慈离开雁门关后,多方查证,才最终确定,自己是杀错了人,追悔莫及之下,玄慈将乔峰交给了乔三槐夫妇收养,并且引他入少林寺学艺。
    丐帮前帮主汪剑通,当初亦参与了围攻萧远山之战,也为此懊悔不已。
    他见乔峰根骨不凡,资质了得,便与玄慈约定,等到这萧氏遗孤长大成人后,就将之收为弟子,以弥补心中亏欠。
    此事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误会,却是玄慈而起,还害死了那么多武林同道,一旦道明情况,少林寺必然颜面无存。
    并且,当初丐帮已有分崩离析之势,汪剑通前来相助玄慈,就是想借助少林之力稳定局势。
    如今又见这婴儿根骨了得,他便想要从无到有培养出一个传人出来,继承丐帮基业。
    因这种种顾忌,幸存者们都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萧远山之子萧峰,最终也就成了乔峰。
    讲完这段故事后,玄慈面色平静,也不待众人开口询问,忽然抬起手,朝自己天灵拍去。
    只是他刚一动手,便听徐行冷哼一声。
    这哼声并不大,玄慈耳畔却突然炸响一声暴喝,脑中更似划过一道怒雷霹雳,右手也再拍不下去。
    制止了玄慈的自杀举动后,徐行又冷声道:
    “好个老贼秃,到了这个时候,还想一死了之?
    你既和汪帮主有承诺,又为何将消息透露给蔡京等人?
    这件事背后,是不是和左武王,亦或者说,和“二十三绝僧”玄澄有关系?!”
    听徐行这般说,少林众僧一片哗然。
    玄慈也没想到,徐行了解如此之深,他全身一震,面露挣扎痛苦之色,过了许久,才长长一叹:
    “正是如此。”
    玄慈从徐行刚刚那一吼中,已经察觉到这位逍遥派掌门的念力和精神境界,简直是深不可测,自己在他面前,根本无法隐瞒任何事实,便也认命一般地将所有事实和盘托出。
    当时玄慈等人前去雁门关,截杀萧远山,而辽国、金国、西夏组成的三国联军,却也遇上了一人,正是当初法号“玄澄”的左武王。
    玄澄御敌于少林寺之外,帮玄慈坐稳了少林方丈的宝座。
    在今后的日子里,玄澄也帮了玄慈另外一件事,最终令这位少林方丈,成为他的拥趸。
    徐行听到这里,不由得笑起来:
    “老和尚,这件事,不会和叶二娘有关吧。”
    玄慈惊骇抬头,不敢置信地看了徐行一眼,心中更是大为震撼。
    这位徐掌门,莫非真有神鬼莫测之能?!
    若非如此,他怎么会连这种隐秘,也能洞悉?!
    徐行又转过头,看了眼懵懵懂懂,还沉浸在震惊中的虚竹,只觉得一切都串了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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