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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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放亮,温言便打开了窗口,来到了扶余山。
    扶余山天亮的比德城稍稍早一些,这个时候,弟子们已经开始做早课了。
    年纪小的是以锻炼身体,打基础为主,课业还是以上学为主,做完早课之后,就会自己下山去附近的学校上课,上下山也是锻炼的一部分内容。
    平时最多也就是周末的时候,才会修习一下的经典,不求能懂,只求一个潜移默化,先了解着。
    年纪大的弟子,才会在每日活动身体的早课之后,继续开始习经。
    而为了不让弟子们养成脱产的习惯,哪怕是不下山的弟子,也是需要干活的。
    除非是有望授箓的弟子,否则到了一定年限,就都是要下山。
    有些是去上大学,有些是做别的工作,扶余山从不强求每个弟子,都走修道或者练武的路。
    在门内的时候,风气也是鼓励每个人找到自己喜欢的,自己适合的路走。
    温言来的正好,被领队的师兄抓住,立刻让他来带着小弟子练烈阳拳打基础。
    活动了半个小时身体,温言神清气爽,大步来到了四师叔祖所在的小院,四师叔祖已经起床做完早课,吃完早饭了。
    “今儿怎么这么早来了?”四师叔祖一边看着手中的书,一边随口问了句。
    “有些事想要请教一下四师叔祖。”
    “说说。”
    “是这样的……”
    温言将昨天晚上做梦的时候遭遇的事情说了一遍。
    “被魇了,我觉得很不舒服,有没有什么武者可以防着的手段?”
    温言的力量,其实是不怕面对面硬刚,他本就是武者,而且身体强度越来越强,骨骼密度,肌肉密度都在增强。
    他现在看起来瘦,肌肉也不是特别大的那种,可是上称称一下,已经有一百八十多斤了,明显跟他的体型不太符合。
    最能克制他的方式,就是这种看不到人,都不知道对方是谁,甚至还没法借用现实的手段去反向追踪的远程手段。
    温言说完之后,四师叔祖放下了手中的书。
    “的确是被魇了,但不是要你的命。
    想要在梦里要你的命,还要压制你,那难度可太高了。
    有这种实力的人,根本用不着这般麻烦。
    这只是要魇你而已,或者是做点别的事情。”
    “那可能是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我并不擅长这些,黄粱之道,本就神秘怪诞,变化无穷无尽。
    甚至很多东西,在其中会完全颠覆正常的认知,会失去很多限制。
    所以,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没有固定的法门,没法直接抄答案。
    只有如何去得出答案的方法,遇到事情的时候,靠自己现场去利用方法获取答案。
    此道的修行也是如此,其实根本没什么玄之又玄的固定法门。”
    温言有些愕然,想起来当初外婆教他入梦,好像的确没什么需要修行的法门,他满足一些条件,再加上外婆的引导,熟练了之后,他就能很顺利的入梦,在梦中醒来了。
    这跟练武也好,修道也罢,都完全不一样。
    “四师叔祖,您跟我说这些,我也猜不到对方能做什么啊,您见多识广,给点建议啊,不用确切,最常见,不常见的,只要有过记录的就行。”
    “黄粱之道,本就不擅长你认为的那种在梦中的杀伐。
    最典型的例子,所谓的梦中杀人,也只是将梦中的自己化作现实,在现世里杀人。
    你应该看过梦中斩龙的故事吧?”
    “这个听说过。”温言点了点头,西游记谁没看过?他小时候想找一根又均匀又直的棍子,就看上了院里的大擀面杖,后来又听说,要天然的才是最好的,擀面杖太低级了,所以,为了找一根又直又均匀的天然棍子,找了很多年,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跟那个看起来差不多,但是本质上差别不小,那故事里能斩龙的原因,是人家既能悄无声息的出窍,又有慧剑在身,还不需要战斗。
    但你直接理解成那样,问题也不大。
    更多的梦中做什么,最大的可能,还是影响人的心神思虑。”
    “心理治疗?”温言想到了禹州的蒙医生,这位便是相关方面的专家,他其实就是靠着自身天赋,给人治疗失眠的时候,顺便进食。
    “那是用在正道上的。”
    “那邪道上呢?”
    “你都知道正道了,反过来想一想。”
    “施加心理暗示,扭曲潜意识,传递错误信息,更改对某些东西的危机感知,动摇意志,篡改想法,改变对某人的看法?”
    “……”四师叔祖忍不住战术后仰,看温言的眼神都有些变了,说好的伱想不到,歪门邪道你脱口而出?
    说实话,四师叔祖自己看资料,看记载,知道的方式都没这么多。
    但是理论上,温言说的这些,的确都有可能做到。
    一看四师叔祖的眼神,温言就觉得浑身刺挠,有种不安感。
    他不怕跟人正面硬碰硬的干架,但是这种可能会被人耍阴招,而且还可能会影响意识,影响想法的东西,他就觉得浑身难受。
    因为他最清楚,若是被人种下了什么暗示,或者悄悄更改了什么想法,他主观上大概率会认为那是他自己的想法,是他自己的想法慢慢变的。
    而人的想法,本来就是很容易变的,对于很多事情的看法,也一样会随着时间流逝不同,感受和想法也会完全不一样。
    十五岁的时候,坐在机箱风扇跟拖拉机一样的垃圾电脑前的感受,跟三十五岁的时候,坐在4090显卡的电脑前的感受和想法,那肯定是截然不同的。
    很多时候,人自己是没办法分辨出来,有些想法,到底是自己真这么想的,还是这想法是别人给种的暗示演化来的。
    “四师叔祖,有办法找到是谁吗?”
    四师叔祖眉头微蹙,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
    “我们扶余山不是太擅长这些,你回去多读读内照经,要是睡着之后,做梦的时候,遇到情况,能在梦中醒来,那么,就有了一个基础的防护,你说的那些,很难对你起作用。”
    “但是我觉得这次找我的人,似乎不是为了做这些,我能听到一些声音,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之前听过,应该是来自于回不去的故……”
    “停!”四师叔祖立刻喊停:“不要说出来,也不要没事了去想。”
    “咦,四师叔祖你早就知道?”
    四师叔祖不说话,看了温言半晌,沉吟了一下,缓缓地道。
    “你这么天天念叨,天天想,会出事的,这不是什么好事。”
    “那借助这些东西搞事情的人呢?”
    “他八成死了,敢这么出手,被巫祭以最粗暴的方式强行破了法,必遭反噬。
    对付你,还可能只是在梦中,但是他遭到反噬,若是不在梦中,那就肯定会化出现实。
    就像是你看的那些故事里,有出鞘必见血,见血必杀人的利器一样。
    不是敌人遭殃,就是自己遭殃。
    借助无法完全掌控,超出掌控范围的东西时,基本都会出现这种情况。”
    “懂了。”
    温言本来还想回去了让黑盒查一下,当天的死亡案例,但是想了想,若是出手的人被反噬死了,八成也不会走正常程序,注销户口,宣告死亡。
    说不定出手的人,在程序上,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是新的身份,或者是没身份的黑户。
    这条路应该是不可能查到什么结果。
    那就只能顺着原来的路走了,在对方出手的时候顺藤摸瓜。
    最近不能在外面休息了,只能回家休息,至少家里非常安全。
    温言有些遗憾,算了,先等烈阳部的调查结果吧,这次的优先级足够高,那就会有足够的资源,总会查到点蛛丝马迹的。
    温言在扶余山待了待,陪太师叔祖聊了聊,陪着吃了顿饭,才给雀猫打了个电话,让雀猫打开窗口。
    回到了家,温言思来想去,还是给总部长打了个电话,把昨天晚上遇袭的事情说了一下。
    要是有人想要干死他,那温言倒是不意外,可若不是为了干死他,而是为了对他动点什么手脚,那温言就很难知道是谁了,嫌疑人都不太好找。
    在家待了待,温言坐不住窝,又跑到了禹州,准备去找蒙医生问问,这位是专业人士。
    穿过城中村的街道,拐过一个街角,看到了一家新开张的串串香店,他微微一怔。
    在南武郡,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叫这个名字的店,其实就是火锅店,只不过食材都是用竹签串好了,吃多少拿多少,最后算账只算签子就行了。
    那招牌看起来也很眼熟,很有关中郡的风格。这个点没什么人,温言站在门口驻足,店内吧台上的大姐,看到温言,立刻对着他挥了挥手。
    “靓仔,要不要尝尝?锅底免费!保证食材新鲜!”
    温言摸了摸肚子,进入店内。
    坐在木质的桌子上,看着桌子中心被掏出的大洞,还有旁边有一个专门放签子的小洞,那种熟悉感一下子就回来了。
    温言摸了摸桌子,一个晃神,不知不觉之间,外面街道上的人,便全部消失不见了,喧闹声都随之渐渐远去。
    这家店铺的招牌,也从崭新,变成了陈旧,串串香那三个字前面的前缀,也随之变了,其中一个字甚至像是时间太久,都已经脱落了。
    温言坐在店里,摸着桌子出神,那木质的桌子,渐渐像是多了包浆,空气里火锅底料的味道也渐渐浮现,那种特殊的香味,不断地往他的鼻子里钻。
    门外,走进来几个少年,小的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大的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
    几个少年围着一张桌子坐下,其中一个穿着九分裤的少年,道。
    “一会儿你们自己想吃什么菜,就拿什么菜,吃多少拿多少,一次不要拿太多,吃完了再拿,不要浪费,蘸料也是,不过我觉得不要蘸料更好吃,吃不了辣的才要蘸料!”
    “我能吃辣!”一个少年立刻喊了出来,就好像说不能吃辣会丢人似的。
    一个穿着围裙的阿姨,端着一个麻辣的锅底,端到少年那桌,几个少年扭扭捏捏的,让其他人去拿菜,都说不挑食,然后其中一个少年,去拿着个框子,总共就拿了二十多串,全部是肉。
    “荤素每串都一样的价格,吃肉划算!”
    “说得对。”
    这边刚下锅煮,穿着围裙的阿姨,便拎过来一瓶五块钱的红瓶可乐。
    “今天搞活动,送的。”
    “真的?”
    “谢谢阿姨!”看起来年龄最大的少年,立刻站起来,大声道谢。
    穿围裙的阿姨笑的合不拢嘴,放下了几个一次性杯子,摆了摆手。
    “吃吧,牛肉很快就熟了,煮老了不好吃。”
    几个少年,将几个一次性杯子摆成一排,年龄最大的少年,拧开了可乐,给每个杯子都倒了一模一样高度的可乐,确认了没问题,的确是一样的,才将每一杯分给其他少年。
    其中一个瘦瘦的少年,抿了一口可乐,被冰的忍不住呲了呲牙,可是眉毛似乎都高兴的要笑出来了一眼。
    “庆哥,你等着,以后我一定会找到一把最好的圣剑送你!”
    “吃你的吧,这么点够谁吃吧,再去拿点肉。”
    瘦瘦的少年,听了话,又去拿了二十多串,没敢多拿。
    回来之后,几个都说自己能吃辣的少年,一个个辣得不停吸溜嘴,可是又不舍得大口大口喝可乐,太辣的时候,就小口抿一下,试图中和一下辣味。
    “是不是太辣了?”
    “不辣!”
    “不辣!我吃辣子就是会冒汗!”
    “根本不辣。”
    少年们一个比一个嘴硬。
    温言坐在斜对面,看着这几个少年,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向着后方望去,吧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后厨很是昏暗,温言看到那个围着围裙的阿姨再次出现,他便抬了抬手。
    “阿姨,来一瓶可乐。”
    “只有大瓶的。”
    “恩,就大瓶的。”
    等到阿姨将可乐送来,温言就向着少年那桌示意。
    “给他们吧,请他们喝了。”
    年纪大的少年,看到送来的可乐,立刻站了起来,来到温言这里道谢,然后又给温言拿了一个杯子,给温言倒了一杯。
    几个少年,端着一次性杯子,就像是端着酒,围过来跟温言一起碰杯。
    温言看着几个辣的不停冒汗,嘴唇都似乎有些肿起来的少年,再看了看店铺外面,天色似乎都昏暗了下来,他轻轻一叹,打开手机壳,从里面取出一张备用的一百,放在了桌子上。
    下一刻,有人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靓仔,要什么锅?有辣的和不辣的。”
    温言一抬头,喧闹声,车水马龙的声音,便如同从遥远的地方,无声无息的流淌过来。
    店铺里,没有了那几个少年,包浆的木桌子也变成了新桌子。
    外面的昏暗,消失不见,光亮刺眼。
    温言没有看菜单,直接道。
    “要个麻辣锅。”
    “麻辣锅只有中辣和特辣,你要什么辣?”
    “特辣吧,再加一瓶红瓶的可乐。”
    “好嘞,你吃什么菜,自己拿啊。”
    温言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对着斜对面的空桌子举了举杯。
    他刚才坠入故梦了。
    本来其实还不太确定,但是从看到那几个少年进门,他就知道他在哪了。
    因为那个瘦瘦的少年,就是曾经的他,那一年他十一岁。
    院里的一个大哥,靠着暑假去给人送蜂窝煤,再加上收纸壳捡塑料瓶,赚到的钱被收走大部分之后,偷偷藏下来的一点钱,请他们几个吃一顿从未吃过的串串香。
    因为这对于那时候的他们来说,已经是奢侈了。
    他们为了不露怯,为了尝尝味就行,专门选了下午去,不是饭点的时间。
    那天,一个阿姨,送了他们一瓶可乐,这事他能记几十年,从那天起,他就一直觉得红瓶就是比蓝瓶好喝,蓝瓶怎么都不是那个味儿。
    他拿菜都是畏畏缩缩,不敢多拿,一次性只敢拿二十串。
    但因为一次拿的少,几个人一次吃两口就没了,那天他们吃的比预想的要多,把大哥藏的钱,一口气给吃完了。
    那天是他那几年,最开心的一天,虽然事后因为身上的味道,被发现出去乱花钱偷吃东西,还挨了训,挨了打。
    他记得找一根天然的,非常笔直且均匀的木棍的事,记了好些年,那时候这东西叫圣剑。
    只是还没找到,当年那个请他们吃串串香的大哥,却已经不在了。
    温言如今一个人,吃着串串香,喝着可乐,味道还是那个味道,的确挺正宗的,可是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至少现在,他真能吃辣了。
    温言喝了一口可乐,打了个嗝,气从鼻孔里冲出来,整个人似乎都通透了,压在心底的那点焦虑和不安,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
    “我觉得已经足够了,没必要再去冒险了。”花头发老者摇了摇头,拒绝了倒三角眼再次动手的打算。
    “真的不管了?我已经耗费了几次珍贵的材料,不能半途而废吧。”倒三角眼昨天晚上遭到了反噬,还有些不太乐意,要不是提前有准备,他已经挂了。
    “你不懂,那家伙其实很重要,可不是普通的三山五岳弟子。
    他遭遇了那种情况,你都说了,他有可能会感知到,那他肯定会找人问。
    只要他找人问,他师门长辈也好,烈阳部里也罢,肯定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有句话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只要有人告诉他实情,他只要知道了,心里想着念着,又刚刚经历过。
    那么,就我们得到的消息看,他挺记仇的,肯定会不停的念着。
    说不定这几天,他就自己就坠入其中了。
    只要坠入其中,他回不来了,那么就不用我们做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跟我们没关系,也没人能查到我们这里。
    那小子得罪的人有点多,也挡了很多人的路,到时候总会有人去背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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