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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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
    “这么做也有个坏处。
    “那就是从名义上来讲,咱们北凉仍旧是大盛朝臣。”
    这一点。
    陈三石自然清楚。
    但这是对方的阳谋。
    不利用晋王的旗号,就要无休止的拉锯下去。
    陈三石之所以不愿意拖延,担心皇帝筑基只是原因之一。
    最主要的,还是邙山祖脉。
    祖脉复苏,非一朝一夕之事。
    但陈三石不确定,天水洲的修士们有没有什么办法,通过祖脉大规模涌入,一旦他们这样做,就是更大的麻烦,会威胁到所有人的安全。
    包括晋王他们背后的寻仙楼和归元门,也都是需要提防的存在。
    不出所料。
    许文才派出去招降的人马,绝大部分都悻悻而归,许多城池的守将、甚至城内的文官,都不肯低头归顺,大盛有忠臣,不肯降陈,哪怕是文官,对于后方的稳定都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于是。
    合兵便成为最好的策略。
    隆庆七十七年七月。
    北凉大军和晋王“新廷”合兵一处。
    同年八月。
    晋王曹焕拿着假的即位诏书,在收复不久的凌州紫薇山举行封禅大典,祭天告祖,登基称帝,建元“正统”,是为正统元年。
    “朕蒙天佑,承皇祖之大业,继天地之正统,今登基为帝,顺天命而治,理四方于一统。朕深知治国安邦之责,必以仁德为怀,励精图治,广开言路,怀柔远人,纳贤达士,力求百姓安康,天下太平。
    “凡我臣民……天下黎民,安分守己,勤于耕织,休养生息,待国泰民安,五谷丰登之时,朕当与尔等共庆升平盛世。”
    天下大乱之际。
    在东部紫薇山之上,举办着一场浩浩荡荡的封禅大典。
    最终,在养心殿内,进行新朝的第一次朝会。
    此次朝会的内容,主要是对各个官员进行任命。
    一身龙袍的曹焕端坐在龙椅之上。
    在他的身侧,一名太监高声宣读着新朝的官员。
    “明青锋,任内阁首辅,兼兵部尚书职。
    “房青云,任文华殿大学士,加封为楚国公,兼任内阁次辅、都察院左都御史,暂任玉陆州巡抚,监察诸军事。
    “简师传,任建极殿大学士,兼任户部尚书职……
    “……”
    从内阁到锦衣卫,甚至就连司礼监都在当天正式任命完毕,可谓是机构完善,显然筹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最终,便是白袍的宣任。
    “北凉王陈三石,于危难之中响应陛下起兵,实乃大盛之忠良,江山社稷之砥柱。
    “特此,任督师府督师职,此次战事,都督十二州中外诸军事,持假黄钺,加太师,录上书事,官拜特进光禄大夫,所有官爵世袭罔替。
    “另,特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封地凉州,食邑万户!”
    在大盛朝。
    太师为三公之首,按照礼法,就算是皇帝也要对其礼让三分,放在以往,基本上都是已经隐退朝廷的老臣才能得此加封。
    但此时此刻,却出现在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身上。
    不仅如此,还……
    都督十二州中外诸军事,虽然只是战时,但也基本上相当于是“节制天下兵马”,这是何等的权力?!
    假黄钺、假钺、假节钺。
    则是大盛朝对于权力的下放,其中以假黄钺最为高贵,不仅仅可以随意斩杀触犯军令的将士,必要时刻也可以随机应变,改变战略安排,几乎等同于“君主”。
    最后的“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更是大盛朝前所未有之殊荣,尤其是陈三石当今的境界,要是刨开天水洲的修士们不算,可以说是当世武道……
    第一人!
    不仅仅对其不设防,反而“剑履上殿”,可谓是对其信任到极致。
    然而……
    这还没完!
    在宣读完对文武百官的任命之后,太监又拿起另外一道卷轴。
    “另!”
    “建陈家宗庙,立社稷,追封陈家先祖!自此以后,陈家世代为我大盛朝‘诛仙神将’!”
    开宗庙,追封先祖!
    这才是真正的……
    位极人臣!
    这意味着什么?!
    从此以后,陈家便是这座天下,仅次于曹家的尊贵家族!
    话说难听点。
    要是再把更高的“加九赐……持天子剑,乘天子金銮座驾,升天子旌旗”这些加上,简直就相当于是“辅皇帝”了。
    一时间。
    文武百官无不瞠目结舌。
    他们一方面惶恐陈三石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另一方面则是感慨正统皇帝陛下对于白袍的信任。
    “臣,领旨谢恩。”
    陈三石笔直地站在最前方,轻轻拱手。
    “呵呵~爱卿不必多礼。”
    正统皇帝曹焕开口道:“朕听说你和朕的十二弟是结义兄弟,就等于你和朕也是弟兄,朕又年长你几岁,日后卿不嫌弃的话,可以称朕一声兄长。”
    纵观青史两千年,曾经有大魏朝“顺帝”认托孤之臣“冯圣文”为亚父,一统四国,开创大魏盛世,也有前燕朝“明帝”,终生对“易明波”行师尊之礼。
    也有大晋朝开国功臣“甘宇”,因为屡次劝谏荒淫无度的“英宗皇帝”无果,就将其逐出朝廷,流放到偏僻之地,自己亲自把持朝政,但等到“英宗皇帝”悔过之后,竟然又将其接回来,奉还大权,而“英宗皇帝”也没有记恨对方,反而在其晚年厚待有加,死后更是行帝王之礼厚葬。
    更有大隋朝辅政大臣“霍阔”废掉昏庸的“冲帝”,另立“桓帝”,中兴大隋,君臣两人同样是相安无事,彼此尊敬。
    这一对对君臣都彼此信任,相辅相成,成就千古佳话。
    今日。
    大盛朝正统皇帝曹焕,却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曹家”和“陈家”为结义兄弟的话来,分明是想再创造出一段流芳千载的君臣故事。
    “臣,断然不敢僭越。”
    陈三石如此说道
    他心中自然清楚对方在打什么意思。
    而且和曹芝的“结义”,实际上也根本不存在。
    当初在太湖府,曹芝上门倒头就拜,根本就没有给拒绝的机会。
    眼下也一样。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到曹焕说道:“爱卿不必拘谨,朕断然不是说笑,此次如果没有爱卿在北凉举兵响应朕,只怕是大盛朝的江山,就要毁在严党手中
    “放眼这朝堂上上下下,没有比爱卿更值得朕信任!
    “朕今日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留下一道旨意!
    “诸位爱卿,都听着,好好记在心中,务必遵旨行事。
    “朕崩之后,我大盛朝后代皇帝若是出现昏庸无德之辈,北凉王陈三石,可以随时行‘甘宇’、‘霍阔’之事,名正言顺!”
    行甘宇霍阔之事!
    短短三两句话。
    就在天下人的面前,给陈三石绑上“千古忠臣”的美名。
    而后。
    也不给任何拒绝的机会,正统皇帝曹焕便说道:“朝廷新立,还有诸多事宜需要辛苦各位爱卿,还望爱卿和朕同心协力,共同挽救这江山社稷!
    “今日朝会到此为止,陈爱卿、明爱卿,你们这段时间,可以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战事,等到一切筹备完毕之后,就开始南征大计!”
    说罢。
    他起身离去。
    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声道:“退朝——”
    朝会结束。
    文武百官都没有散去,而是纷纷上前来祝贺或者是相邀白袍。
    “陈大人,如今真可谓是我大盛朝的顶梁柱啊!”
    “是啊!
    “定鼎江山,就要靠陈大人了!”
    “陈大人今日可有时间,不知道能否赏脸,去府上一聚?”
    “……”
    “军务繁忙,恕不能奉陪!”
    陈三石一一拒绝,而后离开大殿。
    新朝建立以后。
    朝廷的官员主要由两部分组成。
    一部分。
    是当初跟着晋王曹焕逃难的京城官员和各地投奔官员。
    另外一部分。
    则是各個州府的世家和宗门。
    此次天下大乱之后,世家宗门立即再次浮出水面,并且展示出极其惊人的底蕴,比如粮草、兵马、甚至于是高境界武者,都要远远超过朝廷卷宗中的记录。
    真可谓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倘若此次晋王,或者说“正统皇帝”真的能够坐稳江山,那么朝廷大概率会重新回到大盛朝立国之初,宗门世家尾大不掉的情况。
    但这些都是后话。
    眼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如何打赢接下来的仗。
    他们的力量还在整合,而朝廷则是现成的,在放弃东、南地区之后,手中尚且拥有百万雄兵,再加上不断进入神洲境内的天水洲修士,还有武修凌云在邙山祖脉的族人,极有可能也会前来参与这场大决战。
    总的来说,仍旧是一场硬仗。
    回去以后。
    陈三石还要好好筹划一下己方兵力、粮草、进军路线,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等等,再加上修炼,每日几乎都是连轴转,没有任何空闲的时间。
    养心殿。
    退朝后的正统皇帝曹焕来到殿后,看着燕王曹芝,双手负后,感慨道:“十二弟,朕可是听从你的意见,把能给的全都给陈三石了!
    “现在。
    “就差让他坐在朕的龙椅旁边了!”
    “我的陛下。”
    曹芝不以为然地说道:“咱们的兵马一半在他手里,如果不给予足够的尊重,他凭什么肯对我们称臣?”
    “可……”
    正统皇帝曹焕蹙眉道:“难道十二弟你就不担心,成就大业之后,陈三石自身实力极高,又坐拥十几万铁骑,他会拥兵自立吗?”
    “人和野兽一样,喂饱了,也就没有别的心思了,而且今日陛下以‘甘宇’、‘霍阔’与之相比,已然是把他和‘大义’绑在一起,将来若是谋逆,实为天下人所不容。”
    曹芝幽幽地说道:“再者说,陛下不要真当‘归元门’是摆设啊,光阴站在父皇那边,也站在我们这边,唯独不站在陈三石那边。”
    “好吧。”
    曹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这就把今日对于陈三石的封赏,传檄天下,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大盛朝对他恩重如山。”
    八月底。
    新朝传檄天下。
    世人皆知,曹家新帝仁义,以兄弟之礼厚待白袍,不仅还活着的时候就定为托孤大臣,甚至给予甘宇霍阔的权力,简直可以说是当成一家人,给了千古未有的人臣待遇。
    九月初。
    就在新朝确立不久之后,朝廷举兵西征南下,果然一切顺利,除去少数几个州府负隅顽抗之外,基本上全部都是望风而降。
    半壁中原,收入囊中。
    玉陆州,幽兰府。
    此地便暂时作为新朝的都城,各个方面都进入到最后的筹备当中。
    卧龙凤雏,短暂相聚于此。
    “房先生!”
    许文才一改往日不管走到哪里都非要坐在马车、推车上的做派,拿着羽扇快步上前,来到跟前后拱手一礼:“许久不见!”
    “咳咳咳……”
    房青云本来微笑相迎,结果正要开口说话,便剧烈咳嗽起来,直到吐出一口乌黑的淤血,才终于平复下来。
    “房先生!”
    许文才连忙上前,找来一块手帕递到对方手中:“才几年不见,房先生这身体怎么便成了这副模样?”
    “老毛病了。”
    房青云半晌之后才缓过气来,才虚弱地说道:“以前只是强撑着罢了,早就已经是风中残烛。”
    “这哪行?”
    许文才说道:“我这就去找大人,大人如今也修炼仙法,还能炼制仙丹,肯定能找到治好伱的办法。”
    “他又不是大罗金仙,岂能令枯木回春?”
    房青云释然道:“还是聊聊正事吧,此次新朝建立之后,对于我师弟的‘厚待’,许先生如何看待?”
    “唉~”
    许文才推着对方来到凉亭内,微微叹息道:“无非是想提前占据住大义的大势,来牢牢困住大人,让大人不得不对他们称臣。
    “但总比如今的隆庆帝要好。
    “战事结束之后,不论结果如何,大人凭借自身的武道修行,再加上十数万铁骑,都能够占据整个北境五州,完全可以慢慢养精蓄锐,静候天时。”
    “不。”
    房青云却是摇摇头,说道:“光阴不在我们这边。”
    “哦?”
    许文才颔首道:“房先生是说之后可能还会有威胁?在下不论对于武道还是仙途,都了解不多,在这方面,确实是有很大缺陷。”
    “有些事情,师弟需要我们替他做。”
    房青云说道:“必要的时候,再推他一把。”
    ……
    邙山祖脉。
    此地一直处于大战当中。
    只是……
    从当初的明州之战,再到官渡之战,短短几年就遭遇两场大败,西齐又不像东庆和南徐国力富强,本来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再加上官渡之战的军心都被白袍打烂掉,即便又落叶谷的大力支持,在这半年里也没有取得什么成果。
    后来。
    落叶谷修士就只能选择进行斩首行动。
    可……
    天水凌家老祖,是真力中期的武者,相当于筑基期修士,落叶谷在没有没办法请来同等战斗力的情况下,哪里奈何得了。
    短短半年时间损失惨重,也不得不选择放弃。
    某处峡谷之内。
    数名凌家修士一涌而出,他们清一色拿着柔软如鞭的长剑,施展出水行真力,召唤出一头头洪水猛兽,将撤退途中的落叶谷修士击落,然后将其尽数斩杀。
    做好这些后,他们便催发飞行符箓,朝着后方的山岳飞去。
    邙山山巅,悬崖边缘。
    站在一男一女。
    男子赫然便是天水凌家如今的老祖,凌奎。
    凌奎已经有九十多岁,但看起来不过是壮年模样,自然是因为很早之前就服下过驻颜丹。
    他跟所有的凌家子弟不同,并没有手持软剑,而是在身后背着一柄剑身有巴掌宽的阔剑,眺望着远处的山河,淡淡开口道:“你弟弟死了。”
    “老祖,孙女知道。”
    女子眸中带着恨意:“此番前去,孙女会亲自会为凌云报仇。”
    “非要去?”
    凌奎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挑眉道:“你只差临门一脚就能突破到真力中期,何不再等上两年,非要这个时候去冒险?”
    “孙女求的就是一个念头通达。”
    凌灵声音冰冷:“老祖若是不让我参与此次战事,没能亲手为弟弟报仇,只怕接下来无法静心习武。”
    “你且去吧。”
    凌奎没有强求:“你们这些小辈到了战场上,不要刚愎自用,行军打仗的事情就交给那些将军、兵家,你们只负责杀人就行。
    “等应付完落叶谷的几个老东西,我自会亲临战阵。
    “记住。
    “这次是我们凌家生死存亡之战。”
    武道修士步步坎坷。
    如果不是他们族内的灵脉枯竭,又怎么会愿意举族前来冒险。
    “孙女谨记。”
    凌灵离去。
    ……
    京城。
    中觉殿。
    “你说什么?!”
    “咔——”
    听到消息后,秦王将刚拿到手中的茶盏猛地丢在地上砸碎,怒不可遏地咆哮道:“登基?!老六他登的哪门子基?!父皇还活着呢!”
    “殿下息怒!”
    负责传信太监跪倒在地:“晋王他对外宣称陛下已经离开凡俗去了修仙界,如今着实是诓骗了许多人。”
    “耻辱!耻辱!”
    秦王气得面庞连同脖子都发红,额头更是青筋暴起:“还给自己定个年号,叫什么‘正统’,他是什么正统!简直把我曹家列祖列宗的脸都丢尽了!”
    “父皇呢?!”
    齐王同样是愤慨不已。
    他们还在朝廷上忙来忙去,老六那个王八蛋,竟然是直接登基称帝?!
    “请父皇出来!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不可啊殿下!”
    太监们慌忙将其拦住。
    “陛下如今正是闭关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去打扰啊!”
    “……”
    “哼!”
    秦王冷哼一声:“简直岂有此理!他曹焕好歹也是我曹家人,如今居然想要杀兄弑父,实乃天理不容!还有那个陈三石!
    “居然给陈三石搞什么‘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这一套,还说他是甘宇霍阔,怎么不把龙椅给他坐得了?!
    “为了讨好北凉军,简直是谄媚至极!”
    殿内气氛一片沉重。
    “殿下。”
    吏部尚书尹鸣春说道:“如今,晋王和北凉军合兵一处,坐拥十二州之地,麾下兵马众多,粮草充足,且还在不断招兵买马,再加上南徐贼子不断侵袭,贼人们的势力恐怕会越来越强大。
    “还好。”
    户部尚书田光说道:“我朝廷东、南,再加上京师,如今集结足足一百五十万大军,只要固守各个关隘,必定能拖延到足够的时间。”
    “田大人所言甚是。”
    严茂兴跟着说道:“我军如今兵马粮草充足,也没有进攻压力,完全可以等待叛军长途跋涉而来,这叫做‘以逸待劳’。”
    “不可。”
    一名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男子,但却穿着一身崭新的绯袍,绣着仙鹤,赫然已经到正一品的高位。
    “哦?”
    齐王看向他,说道:“周大人有何见解,不妨直说。”
    周荣。
    麒麟阁十二上将之首,国第一功臣赵国公周涛,周家如今唯一的后人。
    此人十八岁那年,就高中当时的武状元,按照规矩本来应该先从参将之类的职位做起,一步步往上走走,但他却上书朝廷,声称“吾周家为麒麟之首,大盛顶梁,后人自当统御三军,讨天下叛逆,岂可为将卒乎?”,然后直接索要“兵部尚书”职和“骠骑将军”阶,想要直接负责调度天下兵马,内阁自然是直接否决,称之为“狂妄小儿”,直接打发到京城周边的卫所里去了。
    哪曾想,此人直接罢官不干,跑到家里歌舞升平,也不担心朝廷问罪。
    后来看在周家后人的份上,没有给予太大的责罚,但也基本不再对其有任何任用,在家赋闲,一闲就是足足九年。
    直到不久前,穆逢春兵败之后,朝中勋贵老臣集体举荐他来担任兵部尚书。
    据传。
    当初官渡之战定出胜负之前,周荣就曾预料韩湘之败,他说“兵仙算无遗策,但若败,必定就败在这个‘仙’字之上”,因为仙人求长生,而贪生惜命为兵家之大忌,一朝后退就会导致满盘皆输。
    彼时许多人耻笑。
    结果……
    一语成谶。
    当然,周荣之所以一出山就直接担任兵部尚书,并不仅仅因为兵法造诣,而是因为朝中早已落魄的勋贵世家们,需要一个机会。
    并且……
    朝廷真的无人可用了。
    曾经的高渤后来的明青锋,再到不久前的穆逢春,朝堂之上,再也没有人能有资格和白袍过招,他们也只能一边起复赋闲旧臣,一边挑选年轻才干。
    接下来会有仙师帮助,但朝廷不能全指望修士们,必须挑出可堪重用的新人才行。
    “先前严大人说,我一百五十万大军固守关隘,等待叛军南下,是以逸待劳,但在下看来……”
    周荣顿了下,加重语气说道:“这是坐以待毙。
    “朝廷还有百五十万兵马不假,可是却需要同时驻守六州之地,需要布下重兵的城池就多达十二座。
    “反观叛军,这半年连战连捷,晋王妄自称帝后,更是诓骗许多人归顺,整个中原的北半部分尽归于他们之手,幅员辽阔,有多达八路可以同时出兵。
    “那陈三石阴险狡诈,除了我之外如今你们谁还能与之对弈?一旦分兵太多,我势必会分身乏术,他找到破绽长驱直入,也是早晚的事情。
    “故此。
    “我等断然不能坐以待毙,而是要调集兵马,北伐平叛,唯有如此才能够化被动为主动。”
    主动出击!
    自从北凉起兵谋反之后,可谓是未尝一败,就连看似凶险万分的洪都府,其实洪泽营折损也不过一千多人,如果放在全局层面来看,几乎可以说是……
    没有损失。
    如今。
    北凉军更是和晋王的兵马联合一处,又得到诸多宗门、世家的帮助,辎重、粮草以及兵力都得到极大的提升,又有白袍和“归元门”助阵,实力空前提升,在这种情况下,非但不收缩防御,竟然还打算主动进攻。
    “呵呵~”
    严茂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周大人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是啊周大人。”
    吏部尚书尹鸣春附和道:“不是我等怀疑你的才干,是那陈三石实在难缠,能不跟他正面对决,还是不正面的好,这叫做‘避其锋芒’,还是那句话,天时站在我们这边!
    “我等的主要任务,是顾天险而守京城,只要陛下出关,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而不是节外生枝。
    “我们,真的不能再败了!”
    连年征战。
    一切都早已经来到极限。
    一百五十万的兵马,从数量上来看是多,但只要出现大败,就是兵败如山倒,不可挽回。
    中觉殿内。
    在周荣说完他的想法后,除去秦王眯着眼睛,望着面前的沙盘之外,其余文武百官都是窃窃私语,唉声叹气,整个朝堂都是一片颓丧之象。
    见状。
    “看来,你们是真被陈三石吓破了胆子!”
    周荣不禁放声冷笑,等到所有人注视过来之后,陡然厉声呵斥道:“朝廷若只剩尔等鼠辈,国破人亡,近在咫尺!”
    鼠辈?
    “竖子!”
    齐王愠怒道:“尔无功无名,岂敢大放厥词?!”
    尹鸣春同样是咬牙,克制地说道:“殿下和内阁,是看在诸多朝中老臣举荐的份上才给你一个参与大策的机会,但现在看来,周大人如此狂妄,只怕是难以担当此大任!”
    “够了!”
    监国秦王打断众人的争吵,沉声道:“依本王之见,周大人说的没错!越是畏畏缩缩,越是容易出错!更何况朝廷还有一百五十万兵马!
    “一百五十万!
    “投鞭断流!
    “应该是陈三石怕我们,而不是我们怕他!”
    “殿下,老臣也支持周大人之策。”
    “不可啊殿下!”
    “有何不可?!”
    “……”
    殿内,渐渐分化成两派。
    一派主张坚守不出。
    一派觉得应该主动出击,以进为退。
    最后。
    秦王便让所有人投票,保守派站大殿左侧,鹰派站在大殿右侧。
    最后两派人数即便算上两位王爷,竟然也是一模一样。
    “单某以为,理应主动出击。”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骤然有洪亮的声音响起。
    一道斜长的影子在夕阳下出现在殿口,紧接着便有一名身穿青色云纹长袍,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的男子不疾不徐地走入殿内,他腰间挂着玉佩,手中拿着竹笛,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出尘之感,来到大殿中央后轻轻拱手,平静地自报姓名:“在下升云宗阵法师,单良成,奉宗门之命,前来协助大盛朝廷平叛,同时也是代替同门师兄弟报仇雪恨。”
    “原来是单仙师。”
    齐王礼敬三分道:“司礼监提前知会过,等单仙师赶到,在行军方面的一切大策,皆应该由仙师来执掌。”
    殿内百官,不论品级高低,皆是拱手还礼,礼敬三分。
    早在数日之前,此次前来支援的升云宗弟子名单,就已经提前送到京城。
    这个单良成,乃升云宗真传弟子,炼气圆满九层,二阶阵法师。
    他在进入天水洲之前,也曾经在凡俗统帅大军,在短短五年之内,就辅助明君一统天下,写下过“单子兵法”,也是一方兵圣,和兵仙韩湘亦是棋友。
    兵仙韩湘。
    是当今世上唯一曾经靠着计谋把白袍逼到绝境之人。
    因此。
    所有人都对其寄予厚望。
    只是想不到……
    此人竟然也支持主动出击。
    “列位。”
    单良成来到巨大的沙盘前,用竹笛指着山川河流,幽幽道:“正如这位周大人所言,我们既然兵马多,就要想兵马众多的优势,如果强行分而守之的话,只会被逐一击破,唯有主动出击,才能逼迫叛军集中兵马和我们大军对决。”
    “好啊!”
    本来就倾向于主动出击的秦王立即赞同道:“既然就连单仙师都觉得应该主动出击,那就没什么可争议的了,我们接下来,就开始讨论详细的北伐策略吧!”
    其余官员,皆不敢再有异议。
    “周大人。”
    单良成做出请的手势,开口道:“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所谓主动出击,自然要攻其必守,让对方不得不按照我们的想法来行动。”
    周荣侃侃而谈:“如今,叛军占据半壁中原,不论我们攻打哪片土地,他们都进可攻退可守,唯独……寿阳除外!
    “寿阳,乃中原水路之枢纽,也是叛军‘朝廷’的咽喉,一旦能将其拿下,对方的兵力、粮草运输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再想继续南下,付出的成本就需要倍增。
    “而且我朝廷水师大军随时都可以顺水路倾轧而至,令他们半步不敢离开玉陆州,否则随时都会丢掉整个大后方。
    “所以,此次北伐我们兵分两路。
    “一路由我亲自率领,北上直抵寿阳!
    “另一路则是由高境界修士率令,从西侧陆路出发,逼迫陈三石出来迎战,否则西路军就能直接打到北凉,把他们的大后方摧毁。”
    “听起来不错。”
    严茂兴颔首道:“可是周大人,你难道不知道寿阳城池高且坚固?若是你久攻不下,陈三石在西路取胜,回过头来你岂不是无路可退?”
    “周某,自会在陈三石得胜之前,攻下寿阳,如若不然,可以军法处置。”
    周荣平静的语气当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和意气风发,以至于就连保守派也有些半信半疑,不敢轻易否定。
    “周大人如此安排甚好。”
    单良成没有提出任何不同意见,而是感慨道:“你们有周郎,实乃大盛朝廷之幸事!”
    这两位,明明是从未谋面的生人,此刻看起来却是十分默契,彼此都能够读懂对方的心思一般。
    “好!”
    监国秦王一锤定音:“就按照周大人说的去做吧,要多少人、多少船,多少粮草,点谁为将,都尽管说,本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粮草船只等详细内容,臣都已经提前半年计算完毕,稍后会写成折子呈递给内阁,殿下只需要批阅即可。只是……”
    周荣短暂闭眸,叹出一口悲凉之气:“朝中无大将。”
    朝中无大将!
    这些年,南徐等三国不断损兵折将,大盛朝廷又何尝不是如此?
    从数年前的明州董安,到太子党麾下的诸多成员、再到不久前的镇南王曹嵘、姜元伯……
    每一名统帅的战死,都会牵连一大批中高层将领。
    这些中高层将领或许没办法参与到重大决策,但是在行军打仗的时候,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他们是军队稳定的基石,是军队如臂指使的关键。
    但现在朝廷……
    无人可用了。
    “严某可以举荐。”
    小阁老严茂兴接过话,从怀里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名单:“这上面都是最近这些年来京城内外的武将,无一不是兢兢业业,忠心耿耿,也是时候拿出来好好培养培养了。”
    “小阁老……”
    齐王瞥了眼监国皇子,然后有些为难地说道:“你确定这些人可堪重用?朝廷已经不再有退路,一旦用错人就是万劫不复啊。”
    这话说的委婉。
    但在场的人都为官多年,哪里不懂怎么回事。
    严茂兴……
    这是想趁此机会,再往军中安插一批他们严家的门生!
    此等结党营私,文武勾结之事,本来是朝廷大忌。
    但此时此刻,竟然无一人提出异议。
    因为……
    前兵部尚书明青锋走后,朝廷之上再也没有两党之分,满朝皆为严党,就连秦王都是在严党的辅助下才坐上监国之位置。
    如此情况下。
    秦王和齐王就是不想同意,也不得不同意。
    “小阁老!”
    唯有周荣毫不留情地直接挑明道:“如今可是我朝廷生死存亡之际,你怎么还想着结党营私?!”
    “结党营私?!”
    严茂兴辩驳道:“严某人为国举贤,何来私心?!”
    “有没有私心,你自己清楚!”
    周荣冷冷道:“如若不是你严家父子作乱,朝廷又岂会到无人可用之地步!殿下,实在不行的话,臣便从京军的年轻人当中挑选任用。”
    “嗯……”
    秦王沉吟道:“两位各自拟一份名单上来吧,本王会从中亲自挑选一部分启用。”
    商讨国事间。
    司礼监秉笔太监来到殿内:“殿下!大明宫外,今日来了许多旧臣,说是要求见殿下。”
    “旧臣?”
    秦王问道:“都有谁?”
    司礼监秉笔太监低头道:“有燕老、曾老,张敬武大人……他们自称是知道朝廷危急,特意前来请命出战。”
    “他们?!”
    严茂兴神色一凛。
    在场众人也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些人……
    可都是被贬之人!
    比如前上柱国‘燕弘渊’,当初在皇帝陛下修建万寿宫时曾经死谏阻止,希望不要劳民伤财,把人力物力用来赈灾,被贬。
    比如前卫国公‘曾韧’,曾经上书“灵禾”祸国殃民,被贬。
    前兵部左侍郎兼骠骑大将军‘张敬武’曾经弹劾严党的在改稻为桑中的所作所为,最后满门流放。
    前户部尚书‘池冬平’……
    总之这些人。
    都是朝廷曾经亲手驱逐出去的文官武将。
    但此时此刻,居然是自己找上门来。
    “让他们进来。”
    秦王说道。
    很快。
    在太监的带领下。
    一名名头发花白的布衣老臣来到大殿之内,他们躬身行礼,异口同声地发出铿锵之声:
    “臣燕弘渊!”
    “臣曾韧!”
    “臣……”
    自报姓名之后。
    他们齐声高呼:“臣等请战,北伐平叛!”
    ……
    “你、你们……”
    严茂兴瞠目:“你们并无官职在身,前方战事与你们何干?!”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北凉叛逆来势汹涌,江山社稷危在旦夕,岂能袖手旁观!”
    “更何况,我等曾是朝臣!”
    “严茂兴!你也不必担心,我们不是回来收拾你的,等到战事结束,我们若是还活着,自然会重新辞官归隐!”
    说着,这群老臣的声音再度拔高,慷慨激昂,震耳欲聋。
    “秦王殿下!”
    “臣等皆愿为马前卒,与北凉叛逆……”
    “死战!!!”
    “好,好,好!”
    秦王猛然起身,连呼三声:“我大盛朝廷有诸位忠良,何愁不千秋万代?!
    “本王做主!
    “给诸位全部官复原职,即日跟随周荣出征,北伐叛军!
    “江山社稷,就全靠各位了!
    “此战即决战,一战定乾坤!”
    这是他们大盛朝廷的……
    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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