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乾盛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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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掌宗人府,执掌宗室各项事务,是宗室众人不可多得肥差,更难的是地位超然。
    “皇兄信重,臣弟二人实在惶恐,若是把差事没办好……岂不有损陛下之圣德!”
    听到酒桌前朱景淳的话,朱景洪方笑道:“惶恐什么?当年一起读书时,你们可最聪明不过,先生都说论读书……我比不得你们!”
    这话朱景洪当然是戏言,可问题在于他如今是皇帝,即便是玩笑也不得不让人多想。
    “臣弟惭愧,当年不过耍些小聪明,哪能瞒得过陛下法眼!”
    这一句是朱景浩所答,此刻对朱景洪的称呼已改为“陛下”,而他所谓的“小聪明”也非空穴来风。
    当年学堂读书时,这俩小子确实多番鼓动朱景洪折腾,好让他俩趁乱得个空闲。
    他俩本就是聪明人,加之在皇家自小历练,所以具有极强的政治敏锐性。
    这次皇帝固然是戏言,那下次或是再下次呢?指不定哪次就追究起旧事了,所以还是时刻保持谨慎为好。
    刚才宴会之前,两位老将军顷刻之间被免职,已让这二人再度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他俩什么心思,朱景洪当然知道,所以也没去点破。
    “不管怎么说,宗室事务牵涉重大,你们二人执法要严,切勿再传出什么丑事来!”
    皇帝轻飘飘一句话,提出的要求却很难办成,只因宗室之人实在太多了些,尤其还有很多人不在京城。
    当然,那些在外的宗室们,基本是世祖以前就藩,跟当下的皇室血缘早淡了。
    “臣弟遵旨!”
    “来,再陪我喝几杯!”
    接下来,这三兄弟一边聊一边说,朱景淳二人抢过了宫女太监们差事,又是倒酒又是端菜,穿着郡王袍服的他们活像个小丑。
    皇帝是在主位上设案,所以朱景淳二人的表现,便被在场宗室们看在眼里。
    心思浅或是清高的人,对他二人这般谄媚嗤之以鼻,一部分人则是羡慕不已,毕竟和皇帝兄友弟恭乃是求不来的际遇。
    但真正格局大城府深的人,心中对此只有平静,他们明白离皇帝太近未必是好事,安稳过自己的日子才是幸事。
    在朱景洪桌案靠右位置,便是皇后的桌案,她这里一样来的人多,家宴就是这般要随意许多。
    朱景淳二人守在朱景洪左右,他们各自的王妃则在宝钗处,叽叽喳喳嘻嘻哈哈说个不停。
    徐赵二人很享受当下的感觉,因为在老四老六薨逝之后,皇室兄弟中就他们与皇帝亲密,往后的日子只是想想都觉得爽。
    在他们两家退下之后,朱景洪这边已空了下来,宝钗这里也差不多。
    其实这也正常,有资格走上御阶上的人,在当下本来就是极少数。
    而在下面,各妃嫔们依着远近亲疏落座,各自交头接耳闲聊说笑着,离他们更远些才是宗室众人。
    朱云笙夫妇坐在靠前位置,他二人已经拜见过帝后二人,此刻相互之间也在聊着。
    “这件事总算有了结果,往后可别再犯傻了!”梁毅提醒道。
    “因为我的冒失,让你担惊受怕,我对不住你!”朱云笙极为诚恳道。
    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如今朱云笙总算悟透,前事已经无法改变,她现在只剩对丈夫的愧疚。
    能听到这一句话,梁毅心中自是宽慰,为防朱景洪心中还有芥蒂,他便玩笑道:“我受点儿委屈倒无妨,只是府里少了位长公主,那才真是亏大了!”
    虽然这是玩笑话,却也说的是事实,长公主的封号确实很有分量。
    反倒朱云笙对此无感,毕竟荣华富贵她天生就有,对这些确实也不太在意。
    而在她二人闲聊时,有两人已来到御阶之下,正是元春和陈芷二人。
    “臣妇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
    看了眼身侧的皇帝,见其靠在椅背上目光微眯无动作,宝钗便抬手道:“两位平身!”
    如今她夫妻二人位列至尊,便自动成为皇家大宗,所以不可称元春二人为嫂,所以宝钗称其为“两位”。
    “谢陛下,谢娘娘!”
    在正式行礼之后,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于是宝钗亲自起身相迎,走下御阶后拉着这俩人说话。
    “宫里的事忙,许久没见你们了,近来可好?”
    “你们也别老在府里闷着,有时间也可以进宫来,咱们姊妹间多说说话也好!”
    宝钗是毫无疑问的主角,那自然是由她来引导话题,余下二人只能配合应承回话。
    而御座上的朱景洪,则是平静看着下方三人,目光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还有多久才结束啊?”
    突然来的声音,终结了朱景洪的思索,不用看他就知道是甄琴。
    “怎么?你困了?”朱景洪笑问道。
    “她们都不跟我说话,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甄琴很直白的回话。
    这听得朱景洪差点儿笑了,于是他又问道:“我记得,你和英莲不是要好,连她也不跟你说话?”
    “英莲被可卿抢走了!”甄琴有些愤愤不平。
    朱景洪笑道:“所谓失道者寡助,那你可得反省了!”
    “陛下学究天人,可否能教教臣妾?”
    “甄嫔,你可别为难陛下了,自己的事得自己料理好,陛下心中装的可是九州万方!”
    这道声音不太客气,乃是出自于其其格,她跟甄琴是最不对付,此前在王府时才曾打起来过。
    本来其其格不会再上来,可看到甄琴这蠢妇都能来,其其格自然是不落其后了。
    于是这二人斗起嘴来,因此二人手段都很初级,所以在朱景洪看来还挺有趣。
    直到宝钗返回,瞪了这两人一眼后,她俩才很识趣的退下了。
    “刚才她们两个,都跟我说已别无他念,只想吃斋念佛为大明祈福,然后聊此余生!”
    宝钗话才说完,朱景洪下意识便道:“吃斋念佛?倒是可以跟妙玉作伴!”
    可当看到宝钗疑问的目光,朱景洪接着又道:“适才相戏耳!”
    “来,皇后辛苦了,朕敬你一杯!”
    宝钗也没多想,随即便端起酒,向朱景洪行礼后二人共饮。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这场皇家宴会才结束,朱景洪则是留宿于黛玉宫中。
    转眼便是除夕,皇家又在坤宁宫举行了家宴,参加的仅有朱景洪一家人。
    而除夕一过,时间便正式进入干盛元年,开启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正月初一大朝会,朱景洪于奉天殿升座,接受了在京宗室、勋贵、官员和使节们的朝贺,这又是一场极其盛大的活动。
    上午仪式结束,官员们便开始正常休沐,这是一年中难得的假期。
    但级别稍微高一些的官员在,这段假期可就很难过得好顺,只因接下来的祭典他们都要参加。
    正月初八,年已过到了尾声,京城之内还是一片祥和热闹。
    不得不说,当前的大明虽有各种不足,但已算得上是盛世景象,才能托举起当前京城的繁华。
    南城一处小酒肆内,冯渊正跟李自恒送行,后者将在明天启程去西南。
    “自恒兄,此去云贵之地,山高路远……务必保重啊!”
    冯渊言语中饱含牵挂,只因他李自恒这样的朋友太难得,他是真的害怕失去好友。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倒是冯兄……今年改元恩科,预祝你振翅鸿飞,一举得中!”
    冯渊一直逗留在京,为的就是年初科考。
    可经过数次落第后,他本人已无焦躁之心,面对祝福此刻心绪平静,然后应下了李自恒的祝福。
    “自恒兄,你这次去西南,必定是要查纠不法,万事你都得小心,以防被贪官污吏谋害!”
    早在十年前,冯渊就领教过酷吏手段,当年的应天推官胡进安,没被逼上绝路就敢栽赃害人,可见这些人心是有多黑。
    如李自恒这般,专门去查人家的错处,不被这些人针对整治才是怪事。
    即便李自恒是奉旨查案,也难免那些人出些奇招,把他弄得灰头土脸倒还好,就怕沾染上杀头之罪。
    “我明白!”
    待李自恒应下后,冯渊接着说道:“其实说实话我不赞同你去西南,留在京城一样可以纠察不法,你何必要以身犯险!”
    “副都御使王培安王大人,不是格外看重你么?你何不求他……”
    没等冯渊说完,就听李自恒道:“便是王大人在陛下面前举荐的我,在此前我又向王大人自荐过!”
    “你这……唉!”冯渊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给冯渊满上了一杯酒,李自恒接着说道:“而且你前面的话也不对,王大人今年……只怕就不是副都御使了!”
    “左都御史?”冯渊面带疑问。
    李自恒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陛下继位已近半年,内阁六部变动不大,想来也该变一变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没说是一次性全换完,新皇继位以稳定为重,调整官员自然急不得。
    眼下已经改元,调整官员也是应有之义,何况有些人要么年纪大,要么位置已坐得太久,也确实该挪挪位置了。
    冯渊接着说道:“这位王大人若升都御史,朝廷内外风气定会好转不少!”
    李自恒却叹道:“这话我曾跟王大人说过,他却说事情没那么简单!”
    冯渊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接着他也就没多说了,毕竟他如今还未入仕,谈朝廷大事就显得太早了。
    这场送别宴虽显寒酸,可有真情在却很有意义,最终自然是宾主尽欢而散。
    第二天上午,冯渊再度到了李家,亲自送李自恒出城去,这一路上二人又聊了不少事。
    直到出了城门,冯渊还想再送远些,在李自恒反复推辞后,他才站在城外目送友人离去。
    “长亭千里,终有一别啊!”冯渊叹道。
    可在他话音才落,就听背后有人说道:“人生在世,便是不断离别,又不断遇见新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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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台感慨友人离去,而我却在离乡千里之外,得遇同乡……可见人生之莫测!”
    大明虽有官话,但各地的口音不同,不等此人说出“同乡”二字,冯渊就已听出对方是金陵人士,显然人家也听出了他的口音。
    萍水相逢能遇同乡,冯渊不免生出好奇。
    待他转身,便见来人相貌英奇,衣着淡雅不失华贵,关键是有股谦谦君子之风,便让冯渊生出了许多好感。
    “在下应天府冯渊!”冯渊拱手道。
    来人亦拱手还礼,答道:“在下太平府宋子瑜!”
    “宋子瑜……你竟是宋子瑜?”冯渊大感惊奇。
    作为科举专业户,冯渊听过宋子瑜的名号,只因此人是正统十九年金陵乡试解元。
    正常来说,正统二十年他若参试毕会得中,可惜此人因染风寒未能出行,错过了去年的会试。
    今年恩科,他会出现,冯渊一点儿都不奇怪。
    此人从童生试到解元,前后只用了六年时间,县试、府试、院试皆为案首,前年更是拿下了解元这一称号。
    这样的人,着实称得上是文曲星下凡,以致与宋子瑜站在一起,冯渊竟有些自惭形秽。
    “兄台认识我?”宋子瑜问道。
    他这样的人,被同乡认识不奇怪,所以宋子瑜此刻神色淡然。
    “宋兄大名,何人不知!”冯渊拱手道。
    今年他已三十多岁,而这宋子瑜二十六,但所谓达者为先的道理,所以冯渊也称其为兄。
    “唉,都是虚名而已!”
    自谦一句后,宋子瑜方问冯渊道:“兄台也是来参加春闱?”
    “正是!”
    宋子瑜面带喜色,答道:“既是同乡,又是同道中人,这可真是难得……我与冯兄,当真有缘!”
    在当下这交通条件,这确实是很难得的事,所以便值得庆贺一番。
    这宋子瑜家庭也不差,于是便与冯渊约好,待自己在京城安顿好了,再与冯渊一同叙旧。
    冯渊自是应下,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何况还是宋子瑜这样的能人。
    二人约定好见面方式,然后又闲聊了一会儿,方才各自道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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