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街踏尽公卿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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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天街踏尽公卿骨
    李郁起初有些没转过弯来,这是什么操作?
    媒婆也不是外人,
    乃是府城知名的金牌月老,被大嫂暴打扔河里的那位,王婆。
    一脸的灿烂笑容,
    你只要见到了这张脸,就知道桃运来了。
    “大官人如此年轻,却坐拥如此雄厚的事业。这苏州城何时出现了您这样的奢遮人物,老身竟然不知。”
    “你来作做甚?”
    “老身想替大官人牵一桩大媒。”
    王婆不慌不忙,掏出了写着生辰八字的烫金红贴。
    3张!
    “范府的女子,个个都是天仙下凡,气质非凡,琴棋书画,吹拉弹吟,不怒不妒,端的是一个贤惠。”
    “嫁妆,也是一等一的丰厚,金箔铺床银碗吃饭。”
    “哦对了,还有陪嫁的丫鬟四个,梅兰竹菊,各有滋味,从不使小性子,乃是府中从小培养,最懂伺候,最会磨人。”
    王婆用一种海妖唱歌般的腔调,滔滔不绝。
    除了李郁,其他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这婆子,太懂男人心思了。
    每一句话,都狠狠的触碰了痛处。
    让人无力拒绝。
    ……
    王婆说了一通,眼见这气氛烘托到位了,
    陪着笑问道:
    “敢问大官人的生辰八字?”
    李郁刷刷写了一行字,递过去。
    今天是个大日子,杜仁,范京,胡千总,以及其他骨干全部在场。
    只有杨云娇,和韦秀黑着脸。
    眼里喷火,恨不得把王婆给暴打出去。
    只可惜,她们没有大嫂的江湖狠劲。
    要不然,王婆今天得掉一回石湖。
    只见这婆子拿着生辰八字,刚读了一遍,就惊呼:
    “天啦,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配的八字。”
    “这要是成了,天上岂不是又少了一对神仙伴侣。”
    “只羡鸳鸯不羡仙,羡慕官人每一天。”
    哈哈哈哈。
    现场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无他,王婆简直是个表演艺术家。
    ……
    只有范京,有些错愕。
    因为他眼尖,瞅见了李郁所写的生辰八字。
    竟不是自己的,而是他的。
    联想到今早,李郁突然问自己家中情况,和生辰八字。
    他就一阵眩晕。
    李郁也注意到了,于是分开众人,指着他说道:
    “这生辰八字,乃是我这位兄弟的。”
    “王婆你说的对,绝配!”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王婆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表演非常精彩。
    在一瞬间,她的cpu绝对烧了。
    ……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不能把媒搞砸了。
    否则,范家许诺的百两白银没了,怕是还要赏一顿棍棒。
    李郁笑着说:
    “无妨,这是我的意思。伱去禀报范老爷,他不会怪罪你的。”
    “我这位兄弟,捐了监生,还是朝廷命官。前途可期。”
    说着,又把三张红纸浏览了一遍。
    指着其中一张说:
    “这是何人?”
    “范族长的同胞兄长之孙女,范兰心,年方二八。”
    “就她吧。”
    王婆讪讪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范京,溜了。
    范京也顾不得这婆子眼神里的复杂,连忙拉着李郁走到一边:
    “军师,使不得。”
    “帮你续弦有何不可?难道范家的女子,配不上你?”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同姓不可通婚?族谱翻了,你们不是一个范。”
    范京语塞,一时间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李郁语重心长的和他讲:
    “你对我忠心耿耿,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娶了范家的女子,一举两得,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范京一愣,他突然听懂了。
    双膝跪地:
    “一切都听主公的安排。”
    “嘘,不能这么公开叫主公,火候未到。”
    所谓的一举两得,
    不能细说,你只需要知道,大清律对于谋反罪是诛九族就行了。
    所以有一种脑洞极大的复仇方式,
    先以赘婿身份进入某豪门,然后找个热闹日子。
    在衙门门口宣布造反,竖起大旗,穿戴龙袍。
    当场大声怒骂本朝皇帝。
    于是,
    豪门上下全部陪绑,上菜市口挨刀。
    含笑九泉,大仇得报了。
    就问你,怕不怕?
    ……
    2个时辰后,
    王婆又来了,喜气洋洋。
    “大官人真是好手段,范老爷一听就答应了,啧啧。”
    “老身全程负责操办喜事,大官人还有什么要求吗?”
    “就一个要求,办的风光。”
    “好嘞,包在老身。”
    王婆喜笑颜开,拉着范京到了一边。
    不知道嘀咕些什么,反正没商量好事。
    俩人频频点头,似是聊的很投缘。
    李郁返回屋内,
    细细清点战利品,不动产很难定价,反正价值不菲。
    而银票和珠宝加起来,少说有5万两。
    范府的一半家底,估计是掺了水分的。
    不过,也足够他应付一阵子了。
    王神仙那边,尽量给不动产。
    因为不动产可以评估的价格更高,而且更受世人的欢喜。
    太平岁月,优质不动产比金银更值钱。
    而其中有一些不动产,李郁是定然要留下的。
    比如,胥江码头,枫桥镇的两个仓库,还有几百亩水田。
    这些不动产,位置极佳。
    属于平时拿着钱,都买不到的风水宝地。
    无论在哪个朝代,都集中在那一批官绅手中,永远不会进入流通市场。
    李家堡的骨干分子会议上,
    众人眉开眼笑,畅想未来。
    一下子入账这么多钱,可做的事就太多了。
    砖石铜铁,敞开买。
    西山岛的大基建,全面铺开。
    本府的官吏,用银弹打瞎他们的眼睛。
    还有麾下人心,用饷银购买。
    “诸位,都别客气了。”
    “你们麾下管的那一摊子,需要钱的地方全部写下来。”
    “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李郁在团体中的威望,几乎达到了顶峰。
    ……
    三天后,李家堡外。
    “老爷。”
    一骑快速奔跑而来,烟尘滚滚。
    竟是和赖二一起去潮州府的人。
    “我们的船在宁波府补给时,小人奉命先骑快马回来禀报行程,这是所载的货物清单。”
    “好,太好了。”
    带去的银子,全部光了。
    在福成的配合下,
    购买了优质硫磺4000斤,燧石500块,上等钢锭5000斤,熟铁5000斤,黄铜3000斤,燧发枪20支,舰载炮1门,千里镜5架,鲸油20桶,怀表5只。
    另还有零碎若干,比如毛呢,咖啡,水獭皮帽,香水等等。
    赖二是个灵活的人,前面是为公,后面零碎是为私,拍马p。
    “都是从哪儿购买的?”
    “大部分是从广东商人手里购买的,福成公子出面,价格实惠。枪炮,是从洋商那购买的。”
    “这门舰炮?”
    “一艘运茶叶的带英商船,开价3000两,直接从船上卸下来卖给咱们的。”
    “这价有点黑。”
    “是啊,赖爷本来还想买下船长的航海仪,结果那洋鬼子不卖。”
    “福成怎么样?”
    “他挂念着您呢。对了,还赠送了礼物,一只珐琅金怀表,两个洋婆子。”
    “你们收了?”
    “是啊,随船带回来了。”
    李郁哭笑不得,不过这也不能怪赖二。
    他怎么敢替自己做主,拒绝别人的礼物呢。
    只不过是多了两个吃闲饭的罢了。
    养着吧,当个景。
    “俩洋婆子,是啥肤色?不会是黑的吧?”
    “我也没敢看,裹得严严实实的。”
    不过,
    赖二的回程,没有那么的顺利。
    在洋面上,遇到了疑似海盗船。
    他们放了一炮后,对方知难而退了。
    看来,也不是职业海盗。
    充其量是渔民客串,想捞点好处。
    中途还失踪了一个水手,大概率是意外落水了。
    ……
    而进入长江口,也了很多心思。
    避开苏松镇外海水师巡逻。
    驶入长江航道后,还挂上了粤海关的旗帜。
    虽然有些突兀,可也成功躲开了2艘想刮油水的水师巡逻船。
    若是被人登船检查,就完了。
    从长江进入大运河江南段,又遇到了若干波折。
    先是水位太浅,蹭了船底。
    海船是尖底,吃水深,沙船是平底,吃水浅。
    幸亏船速不快,没有造成严重漏水事故。
    后来,在浒墅关又遭遇了最大的一次危机。
    险些发生冲突!
    这帮税吏非要上船检查,要收重税。
    挂粤海关的旗帜也不好使。
    因为天下的税关,都是皇家的奴才管着。
    都是内务府出来的衙内,谁怕谁呀。
    赖二拼凑了500两银子,好说歹说,才过关了。
    所以,比原定的行程晚了3天。
    差点让李郁担心死,以为船沉了。
    ……
    赖二黑了,瘦了。
    他脚下这艘6成新的海船,也是从一个潮州府商人手里买来的。
    原主人因为经营不善,破产了。
    船上的水手,也是全班人马。
    他给了五倍的工钱,雇佣他们开船回来。
    李郁欣喜的看着这艘历经风霜的海船,还有这些不安的水手。
    听口音,是广东人,胡建人。
    没发生吃胡建人的惨案,看来船上的口粮充足啊。
    “赖二,此桩生意,你当首功。想要什么犒赏,尽管提。”
    “谢谢老爷。”
    赖二差点哭出来,不容易啊。
    总算是混出头了,得到了军师的青睐。
    “吩咐堡内,设宴。款待赖兄弟,还有船上的客人们。”
    好酒好菜,终于让这些水手悬着的心放下了。
    古人是很担心在异乡被害的。
    一旦和当地人翻脸,基本就走不出来了。
    帮亲不帮理,是封建时代做人的一条重要法则。
    五倍的工钱,拿到手了。
    但是李郁作为堡主,热情的招呼他们留下再玩玩。
    一应销,自己包了。
    主人这么热情,不能不识好歹。
    李郁私下吩咐赖二,把这些水手尽量都留下。
    李家堡需要水手!
    至于怎么留人,相信不必自己细说。
    人,都有弱点,都有爱好。
    一群苦哈哈水手,在哪儿不是混饭吃。
    ……
    宴后,
    李郁和赖二,在书房密谈。
    一路上肯定有些机密,是不能当众说的。
    “军师,福成公子是个仗义的人,他硬是塞给了我1万两。”
    “嗯,我明白了。”
    “还有一件事,我私自做主了,了不少银子。”
    “什么事?”
    “我买通了当地县衙,给一家铁厂定了个走私外洋的罪,铁厂从掌柜到炉头,炉工,全部判了流放两千里充军。了5000两。”
    “你继续细说。”
    赖二见李郁神情如常,松了一口气。
    他一路上就担心这事办的是不是太贵,太出格了。
    “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想建一个冶铁工坊,但这事难度挺大的。佛山那边冶铁发达,但是人家不会信咱们跑这么远。所以~”
    “流放两千里,正好到咱这?”
    “是的,发到崇明县军前效力。”
    “哈哈哈哈,妙妙。”
    李郁抚掌大笑,这事办的绝了。
    “赖二,我得赏你300两银子。你这事,办的漂亮。还有其他要求吗?一并提出。”
    “我有个女人,想带回堡内。”
    “区区小事,你带就是了。”
    “军师,这女人的身份有点尴尬,一直没敢和你说。”
    “但说无妨。”
    “您还记得吴县有个书吏家意外失火,留下了妻儿流浪。”
    李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
    啥意外,那火就是自己让人放的。
    “你说的是那个书吏的遗孀?”
    “是,是的。”
    “好多久了?怎么认识的?”
    “我去潮州府前1个月就搭上了,她爹原是我们村里的大户,我小时候就看中她了,这不以前没机会,现在嘿嘿嘿。”
    “行。”
    “谢谢军师。”
    “不过有些事,你得瞒住了。若是她知道,那把火是咱们放的,人就不能留了。”
    “我明白。”
    ……
    若是搁平时,
    李郁肯定断然拒绝这个请求。
    干掉仇人,还收了人家的遗孀,你当自己成吉思汗啊。
    不过今日,赖二立下了大功,
    他提出的要求,还是要满足,不能寒了有功下属的心。
    赖二欢喜的走了,
    大约,这个女子是他少年时期的执念。
    一个村里破落街溜子,在大户人家做零工。
    暗自单恋大户家的女儿。
    很烂俗的桥段。
    结果很励志。
    第二天,李郁就见到了这个女人。
    诚惶诚恐,不过模样里看的出,是做过夫人的,不似普通农妇。
    当初还让吴县知县黎元五动过心。
    她对于赖二,也是曲意奉承,低眉做小。
    似乎也没有名分,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跟着。
    或许是这段流浪生活,让她明白了这个社会的险恶。
    孩子没了,据说是流浪途中病死了。
    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一场雨就足够拿走一条命。
    不稀奇!
    所以李郁绝不逞强,
    尽量避免发烧,受伤这种事。
    麾下势力发展到一定程度,他就尽可能的不亲自冒险了。
    ……
    “老爷,你叫我?”
    “是的,闲了去找那个女人聊聊,看她知道多少?”
    杨云娇一愣,随即明白了李郁暗指什么。
    心想,你们这些男人心还真狠。
    李郁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
    “这是个礼崩乐坏的时代,怜悯之心不宜过多。就像是雪崩之时,哪一片雪是无辜的?哪一片是有辜的?”
    “我们施展雷霆手段之后,才能有菩萨心肠。”
    “你说,如果我们落入官府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
    杨云娇沉默,
    李郁却是轻轻吐词:
    “腰斩,凌迟,剖心,剜眼,扒……”
    “不要说了。”
    杨云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浑身发抖。
    这些恐怖的刑罚,不敢想象。
    “奴家错了,奴家懂了。”
    “你在堡内妇人中,威望颇高。可以多留意打听,防微杜渐,助我一臂之力。”
    “奴家遵命。”
    李郁望着落荒而逃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心想,
    清廷的残忍,远超你的想象。
    我说的这些,只是他们对付起义军的开胃菜。
    历史,往往是经过多层筛选的。
    太多暴行,在书页的夹缝里,发霉尘封。
    不希望暴露在阳光底下。
    千万亡魂,也比不了帝王将相的一件琐事,秦淮河上的一个妇人。
    历史,是为精英而著的。
    除非,你能“天街踏尽公卿骨”。
    即使败了,也能让无数世家公卿半夜惊醒,痛哭咒骂。
    如此,
    史书定会为你单开一章,极尽抹黑之能事,供后人唏嘘,敬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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