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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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始见到秦浩在女儿闺房,脸色也开始沉了下来。
    萧元漪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程少商一眼,随后对秦浩道:“秦二公子若是没什么事情,便请回吧,最近程家事多,也没工夫招呼贵客。”
    “贵客”这二字上,几乎是从萧元漪牙缝中挤出来的。
    秦浩冲程少商笑了笑,随后又对程始夫妇拱了拱手:“听闻程侯即将乔迁,到时再来恭贺。”
    程始刚想说些甚么,秦浩已经转身离开,压根就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程少商知道秦浩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原本还有些郁闷的心情瞬间大好。
    萧元漪气得直翻白眼,却又无可奈何。
    “你去看看二弟跟姎姎。”
    程始还没反应过来:“我刚从二弟那过来.”
    不过面对萧元漪凌厉的眼神,程始瞬间话锋一转:“哦,我还真有点事情要跟二弟商量一下。”
    说着程始就给程少商投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开溜了。
    程少商鼓了鼓腮帮子嘀咕:“没义气。”
    “你说什么?”萧元漪瞪了她一眼。
    “没什么。”
    萧元漪把侍女都遣了出去,关上门,然后示意程少商坐下。
    程少商不情不愿的坐到萧元漪对面。
    萧元漪见女儿对自己这么不耐烦,不由暗自神伤,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你与他有没有做过逾矩之事?”
    程少商眨眨眼:“何为逾矩?”
    萧元漪气道:“自然是男女之事!”
    程少商想了想,然后点头。
    萧元漪脑子“嗡”的一下就炸开了,不过一看程少商脸上丝毫没有半点害羞的模样,又有些狐疑。
    “你跟他,有过何等亲密行为?”
    程少商双手支着下巴,脑海里都是跟秦浩在一起的画面:“嗯,就是捏脸、牵手什么的。”
    萧元漪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愧疚,女儿还有一年就要行及笄之礼了,却一点男女方面的常识都没有。
    “以后不许再跟他拉拉扯扯,也不许他再进你的闺房!”萧元漪叮嘱道。
    程少商努努嘴,没有做声。
    萧元漪只觉得一阵心累,想要跟闺女讲讲吧,又害怕说得多了,万一闺女好奇之下,真的跟秦浩发生些什么,可就悔之晚矣。
    过了几天,都城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葛太公也带着儿媳冒着风雪赶来,葛氏见到父亲来了还以为有人来给她撑腰了,对程家人是一通数落,骂了个遍,什么忘恩负义啊,薄情寡义啊,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葛氏却没有注意到,葛太公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葛太公没有理会葛氏,而是冲着程始夫妇和程承拱手道:“老朽这女儿自小被我娇惯坏了,老朽原以为随着年岁的增长,她为人妻为人母,能有所收敛,却不想变本加厉,是老朽对不住你们程家啊!”
    程始跟程承都记着当年葛太公雪中送炭的情谊,正要开口宽慰几句,却不想那葛氏惊叫道。
    “父亲,他们这样对您女儿,您怎么还向他们道歉,我们葛家哪里对不住程家了?明明是他们家发达了便瞧不起我们葛家.”
    话还没说完,葛太公就一巴掌扇在葛氏脸上,气得满脸通红。
    葛太公儿媳也忍不住开口:“你住口,父亲千里迢迢冒着风雪为你的事情赶来,你却无半点愧疚之心,这是做儿女该有的态度吗?”
    葛太公指着葛氏,手指都有些颤抖:“当年天下大乱,葛氏虽颇有钱财,却如同待宰羔羊一般,若不是程侯振臂一呼,结民团自保,安有如今葛家的好日子?你却鬼迷心窍,整日将恩情挂在嘴边,简直愚不可及!”
    葛太公随后又对程承拱手道:“你我翁婿原本是一段佳话,却不曾想此女实非良配,都怪我疏于管教,却叫你吃了这些年的苦,实在是对不住你啊,罢了,你便一纸休书,我将她带回去再行管教吧。”
    程承闻言连忙躬身行礼:“老泰山说的哪里话,倒是叫小婿羞愧难当。”
    葛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葛太公,失声道:“父亲,您怎么能让他们休我呢?我是您亲生女儿啊”
    葛太公一把甩开女儿的拉扯的手,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嫁入程家多年,即没有替程家开枝散叶,也不曾孝敬婆母、谦爱妯娌,看护晚辈,难道不该休吗?只恨为父身隔千里,却不知你犯下如此恶行,否则早就该让程家休了你!”
    最终葛氏还是被休了,程始跟程承百般挽留,葛太公还是执意要带着葛氏回家,并没有留在程家过正旦。
    程家也感念于葛太公的恩情,全家出城相送。
    葛氏还试图用女儿打感情牌,拉着程姎的手死活不松开。
    “爹爹,你竟如此狠心看着我们母女相离,程承你忘恩负义”
    葛家舅母实在看不过眼让下人将她押进马车。
    程姎自小其实是由舅母教养的,长大之后才送到葛氏身边,这才没有被葛氏带坏,她跟舅母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
    “舅母,我能跟你一起回去吗?”母亲被休,父亲又要远行,程姎有些迷茫。
    葛舅母轻轻搂着她,低声安慰道:“傻孩子,你姓程,程家才是你的家,何况如今你大伯封侯拜将,在程家你是名门贵女,葛家只是一介商贾,两者天差地别啊。”
    萧元漪见状也上前安慰:“姎姎以后有大伯母在,断然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程少商看着萧元漪跟程姎亲密的模样,不由暗自心酸,感觉她们才是母女,而自己反倒是个局外人。
    正在此时,一辆马车驶来,程少商一眼就认出了马车上的徽记,顿时将脑海里那些烦忧丢到一旁,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
    秦浩走下马车,程始见状立马警惕的走了过来:“咳咳,秦二公子你来啦。”
    秦浩冲他拱了拱手,打了个招呼,随后便走到程承面前,躬身道:“先生此去天高海阔,学生祝愿先生早日得证大道,名扬天下。”
    程承客气了几句,便向葛太公跟葛舅母介绍了一番。
    葛太公跟葛舅母一听秦浩是当朝九卿之子,出身名门,又是这般人才,自然是大为夸赞。
    寒暄了一番,葛太公眼看天色不早,就要示意车夫启程。
    秦浩扶着程承上马车,程承忽然转身冲着众人拱手,随后对程始跟萧元漪道。
    “大哥大嫂,往后母亲跟姎姎就拜托你照顾了。”
    程始拍胸脯道:“二哥只管在外求学,家中之事,一切有我。”
    程承点点头,随后又见秦浩跟程少商站在一起,含笑道:“嫋嫋便交给你了,她少时吃了不少苦,往后你要用心待她。”
    “二叔。”程少商眼眶发红。
    秦浩微微躬身,就在程承准备进入马车时,忽然心中一动,朗声道。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秦浩望着马车踏着积雪悠悠而去,有这首诗的存在,相信程承的求学之路会平坦许多吧,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师生之情,就是有些对不住高适老先生,他的代表作怕是要少一首了。
    程始还在回味这首诗的意境,他虽然读的书不多,却能听得出其中的意境,看向秦浩的眼神也越发复杂。
    平心而论,若是秦浩真能成他女婿,他是一千一万个乐意的,可一想到秦浩的家世,又难免有些心虚。
    萧元漪看向秦浩的眼神也有些纠结,她的文化水平可比程始要强多了,这首诗明显是秦浩有感而发,如此才情怎能不让人动容?
    这般才情、品貌,再加上秦浩的家世,她很清楚这首诗传扬开来,秦浩会有多抢手,她可没自家这傻闺女心这么大。
    汉朝的诗虽然以楚辞为主,但只要是好诗,总会有人欣赏。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样的千古名句很快就在都城传开,秦浩这个作者,很自然的就出名了,甚至连带着一直名不见经传的程承,也有了一些名气。
    比较有意思的是,在宫中教授过秦浩的几位大儒还吃醋了,特别是张纯,他可是秦浩的正牌老师,而程承却只是蒙师,结果这样的千古名句却落在了程承身上,他能不生气嘛。
    秦浩不由暗自好笑,别看这些大儒平时一副超然物外的姿态,真正涉及到名声,还是看得很重的。
    这不,眼看要到正旦了,张纯却说要回老家,还特地让太子来暗示秦浩,让他一定要去送行。
    秦浩有些哭笑不得,这小老头居然还有这么傲娇的一面,无奈,只能被迫再度当一回文抄公。
    于是,就在一众送行的人群注视下,秦浩来回走了七步。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好。”
    “好诗,秦公子果真好文采,今日七步成诗,必将成为一段佳话!”
    来送行的要么是张纯的好友,要么是他的学生子侄一辈,都是学富五车的文化人,自然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一首诗是多么困难。
    何况还要附和场景、心境,而秦浩却只用了七步,便做出了这样一首足以流传后世的诗,虽然只有两句,但也堪称惊才绝艳了。
    张纯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不过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很淡定模样,还要吐槽:“这诗词似乎不完整?”
    秦浩不由苦笑,后面两句就没那么应景了,还是浅尝即止的好。
    “学生愚钝,就想到这两句。”
    张纯很装逼的轻抚长髯:“还需多加精研,开春为师回来时,还要听到后两句才好。”
    好嘛,逼都给你装完了,秦浩暗暗无语。
    总算是把张纯给送走了,秦浩的诗才却已然传遍都城,弄得那些小女娘一个个蠢蠢欲动,再加上临近正旦,各种宴会也非常多,秦浩又不好全都拒绝,没少受到骚扰。
    好在,袁慎终于回来了,这家伙跟着皇甫仪在白鹿山书院闯下了偌大的名头,足以帮秦浩吸引一些火力。
    “表兄,你总算是回来了。”秦浩热情的给了袁慎一个熊抱。
    袁慎还以为秦浩是几年没有见到他激动的,以至于他也很激动,竟然没有数落秦浩刚刚行为有何不当之处。
    秦袁氏见到袁慎也很高兴:“今年正旦便在府上过好了,省得你回家又是冷冷清清的。”
    袁慎的母亲梁氏,最开始嫁的并不是他的父亲袁沛,而是他父亲的堂兄,梁羽。
    这两个人青梅竹马,互相爱慕,婚后十分甜蜜。
    而当时的袁沛不爱读书,无心仕途,只想去江湖上做个游侠儿,也被开明的家人许可了。
    后来戾帝乱政,袁家被牵连惨遭屠戮。
    袁羽安顿好妻子,带着府兵去救族人,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救了袁氏的老弱妇孺,是袁家的大功臣,唯独亏欠了新婚妻子,让她半生鸳鸯梦碎,一世生不如死。
    为了在乱世生存,袁梁在内的几个大家族歃血为盟共同反抗戾帝,并用姻亲之盟来加固这种契约。
    梁夫人新寡,心如死灰如行尸走肉,在老父亲的苦苦哀求之下,梁夫人只好以大局为重,再次嫁了袁家,也就是袁慎的父亲,袁沛。
    袁沛当时也有心爱之人了,名叫第五合仪,是个豪气爽朗的江湖女子。原本与她约定仗剑江湖,永不分离。
    可是袁家遭逢大难,人丁稀薄,尸山血海和死亡面前,袁沛不能眼睁睁看着家族覆灭,只好回归家族,担起家族延续的重任。
    两个人都为了家族而妥协了。
    那年梁夫人刚生下袁慎,第五合仪找了过来,她和袁沛起了争执,抓了襁褓中的袁慎,逼袁沛和她一起走。
    袁沛重病的父亲也赶来,先哄骗第五合仪放了袁慎,然后喝令弓弩手数箭齐发,射杀了第五合仪。
    深爱之人惨死于自己父亲之手,袁沛当时也不想活了,可是老父亲当晚就自尽了,留下遗言‘为父给你的心上人抵命,你给我好好护着袁家’。
    袁家从戾帝手下挣出一条命,还有一大家子人,怎么会让一个江湖女子带走家主呢,老夫釜底抽薪,也是煞费苦心。
    袁沛和梁夫人两个心死之人组成的家庭,能有什么温暖可言,即便是每年正旦,家中也是如同冰窟一般冷清。
    那种冷清是不论多少热闹的氛围都驱不散的,这也是袁慎正旦宁愿来都城,也不愿回家的原因。
    秦放见状开始转移话题:“善见将来有何打算?是入朝为官?还是潜心研究学问?”
    善见是袁慎的字,也是皇甫仪给他取的。
    袁慎摇摇头:“此事恐怕还需听从父亲安排。”
    由于朝堂中亲族不能同朝的规定,世家大族对于朝堂上的位置很珍惜,只有资质最佳的人才能获得家族最好的资源。
    眼见气氛又要冷下去,秦浩提议道:“表兄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让他先歇息一番,明日我再带表兄逛一逛都城。”
    “嗯,如此甚好。”
    袁慎规规矩矩的行礼跟随秦浩离开。
    秦袁氏见状不由叹了口气:“当年之事也是阴差阳错,只是却苦了这孩子。”
    秦放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另外一边,秦浩把袁慎安排到自己院子旁边,原本是打算让袁慎安顿好就离开的。
    结果袁慎也不知从哪听说秦浩写的两首诗,硬是拉着他要探讨。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意犹未尽的对秦浩道。
    “原以为子瀚前往陇西叛乱,课业会有所耽误,如此说来为兄还要更加努力才是。”
    秦浩汗颜,他靠的可不是努力,是外挂啊。
    另外一边,程家也在正旦之前搬到了新家,原本程始是打算过完年再搬过来的,可程老夫人却是个喜新厌旧的,有了新宅子,哪里还肯住在老宅?
    请“老神仙”算了一卦,得到了一个“黄道吉日”就张罗着搬了家,全家都很开心,唯一不开心的就是程少商。
    新宅距离老宅倒是不远,可再也没有之前那样翻墙就能见到秦浩的便利了。
    萧元漪难得对程老夫人的决定大为满意,省得她整天担心程少商跟秦浩做出些什么逾矩的事情来。
    进入正厅之后,程老太喜不胜收,扬言要大摆筵席,广收礼金,说完就去参观寝居。
    百无聊赖的程少商见到一些闲职的木头,一时兴起闲着也是闲着,就开始动手做了一个秋千。
    丫鬟莲房坐上去试了试,赞道:“姑娘手艺真好,竟能想出如此精巧之物。”
    程少商嘿嘿一笑:“其实此物不是我想出来的,是阿浩想出来的,他还教了我好些有趣的玩意呢,以后等有机会了,我再一一饰演把它们做出来,造福百姓!”
    萧元漪躲在暗处听得直皱眉,冲身边的程始吐槽:“你闺女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大言不惭的说要造福百姓。”
    “这不是挺好的吗,我都不知嫋嫋竟有如此手艺,还是秦二公子教的,他倒是很宠嫋嫋嘛。”程始却觉得那秋千一荡一荡,挺新奇的。
    萧元漪撇撇嘴:“光宠有什么用,这世家大族对儿媳的要求是会这些奇淫巧技吗?这丫头的心思全然没有用在正经书上,正旦过后我非得好好拘着她将礼记通读了才行!”
    原本正在荡秋千的程少商打了个激灵,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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